可还没等人将一颗悬着的心完全放下,就看西边亮起一柱红光,两只伸直可遮天蔽地的漆黑手掌如同破茧蝴蝶展开翅膀,缓缓将一只心脏模样的巨大物体捧至高空。随着那颗“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所有军人心脏都是漏跳一拍,气血翻滚,一些炼体境界的甚至两眼一黑,血液从五官流出已经昏厥。
接着,那颗心脏如同花朵绽放,一瓣瓣地打开,露出其中一个已经看不出外形、只剩一张嘴能够动弹的家伙,对着希斯笑着说道:
“元帅大人,别来无恙。”
希斯皱起眉头,挥动手中跟随半生的巨剑,将那古怪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扩散的波动隔绝开来,问道:
“你是哈罗斯?”
虽然隔着数百甚至数千米的距离,可两人的对话宛如耳边般清晰可闻。军人们依然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留下最中心的那只古怪交予希斯大人处理。在后方已经安全的城民则是竖起耳朵,心中虽然畏惧害怕,可还是对那远处的强强对话充满兴趣。尤其是在哈罗斯这个名字出来之后,众人皆是哗然,谁也没想到那个失踪许久以致整个城卫系统瘫痪的哈罗斯竟然能够算得上是幕后黑手之一,此刻更是成了这幅诡异模样,与他们敬爱的希斯大人敌对。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怒骂斥责起来,恨不得自己能够拥有希斯那通天本身与哈罗斯厮杀一番。
借助主的恩惠而化身成领主级的哈罗斯毫不在意自己的风评与名声已经坏到了什么样子,更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会给自己的家族带去什么后果,笑了一声语气平淡地说道:
“没想到日理万机身负重任的希斯大人,居然还能记得你当时不屑一顾的小小城主啊。”
即便希斯平日里可以说得上是好脾气,能与属下打成一片,可是面对着眼前一有渎职之罪二有叛逆之罪的哈罗斯,他便不加掩饰展现怒容,喝到:
“你身为一城之主,为何没有组织城卫军抵抗魔兽?”
已经没有人类身躯的哈罗斯自然也是没有了眼睛,取而代之的是对魔力流动的极度敏感。这位从未拥有过魔法天赋的世家废人,兴奋地体验着与天地相合的快感,畅快大笑道:
“抵抗?为什么要抵抗!这破烂的世界早点离开就是早点解脱,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我让他们有机会成为主的一部分,为主的计划献上生命,这是无上的荣耀!那些卑微的、低贱的、碌碌无为的生命,现在终于拥有了意义,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你居然还要指责我?”
那些一直听着对话的民众们都错愕地石化在原地,他们不敢相信那个虽然没有多少伟光正的形象、但是的的确确将巨岩城规划的十分合理的城主,竟然说出了这样令人震惊到愤怒的话语。这些原本还能怒语斥责的人们,此刻已经愤怒到失声,恨不得生啖其肉。
希斯原本还想向哈罗斯问个清楚,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问询的必要。他握紧拳头,那两根将六阶魔兽洞穿击杀的长矛便嗖的一声飞回他的手上,银色的螺纹反射出太阳的光辉,璀璨耀眼,将希斯映射的真如神明一般。
曦暮与安已经跟着希斯的步伐走到了中央大道的岔口,也不走的过于靠前反而捣乱。曦暮并没有因为希斯的无视而感到不满,倒不如说无视了曦暮的希斯才是曦暮憧憬崇拜的那个希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她是收养的义女而停下丝毫。他要拯救的是更多无力的民众,他要面对的是只有他才能面对的敌人。
哈罗斯感受到了不远处正极速聚集的力量波动,收敛起张狂的笑意不敢大意,那两张漆黑如墨的巨大手掌于平地刮起风暴,如同巨人双手拍蝇目标直指希斯,携着雷霆与风暴的巨掌像是直接抽干了这片空间里的所有魔力,竟有房屋只是因为这一拍手就直接分崩碎裂、卷入高空。
希斯身影一闪,比那双掌还要快上半分,一往无前地朝着那枚巨大的心脏花瓣冲去,将身体化作第三根长矛,一口气洞穿哈罗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哈罗斯自然已经早有防备,分开的”花瓣“猛地紧闭,一声金石相撞的清脆之声以这颗心脏为中心,声浪迅速地波及到全城。离得较近的安立刻捂住耳朵,好让那声挠人心肺的难过声音减弱一些。
曦暮的身体素质很好,硬生生地抗下两人交锋的余威。比起那道痛苦难忍的巨响,她更不敢相信那颗造型诡异的心脏竟然毫发无损地挡下了父亲大人的一击。
那可是裂天武者的一击,就算是领主级魔兽也要付出些伤势。曦暮也是知道那哈罗斯究竟是有几斤几两的,所以她才更加感到惊讶,为什么一个连她都能过上几招的迟暮老人,此刻竟然脱胎换骨,他口中的那个听上去像是策划了一切的主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击并未得手的希斯并没有被影响到节奏,而是将其中一根长矛猛地朝着那两只手掌扔去,口中念念有词,将另一根长矛附上火焰,挥舞穿刺间隐约有那龙鸣九天之声。
哈罗斯原本心中暗喜,准备凭借着蛮横到不讲理的肉体素质直接抢去一根长矛,让希斯能少一根武器便少一根武器。可是正准备握住那根长矛的时候,一股本能的惊惧感让哈罗斯下意识地向回收手,可已经为时已晚。还搁着数米的距离,一股似乎能将时间与空间全部冻结的冰冷已经侵袭上了那两张巨掌,速度已经被拖慢了半拍,也正是这半拍,让他彻底失去了一张手掌。
听着不断蠕动的心脏里的惨嚎,希斯嘲讽地问道:
”你难道忘了我主修的魔法是冰系?还是说做生意做久了让你已经忘了该如何战斗?“
哈罗斯的轻松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怨恨。希斯的话语让他记起自己心中的恨意,那份因为获得力量后的狂喜而冲淡的恨意。
明明我给了你们这些贱民富裕的生活,你们为何没有半分谢意!
明明我已经是城主,你们这些狗屁家人却仍然当我是那一无是处的废物!
明明我耗费了这么多心血与努力,凭什么你希斯一来一张口就能定我功过去留?!
凭什么?
剩下的一张巨掌猛地朝着希斯按压下去,希斯自然无所畏惧,不再试图破开心瓣的防御,提矛捅向巨掌,势必将这两张诡异巨掌全部废掉。
就在此刻,心脏猛地绽放开,一只披着鲜血的黑色怪物,嘶吼着冲向希斯的后心,要与希斯搏命。
那颗诡异的巨大心脏原来不是什么防壁,而是化茧成蝶的茧。
希斯猛地朝着身侧倒去,想要躲开这夹击之势。可为了力量已经完全舍弃了理智的怪物怎么会容许这个机会在它眼前溜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没有任何攻击,只是以最粗暴的物理碰撞将希斯直接撞上那张巨掌,巨掌猛地一攥,形成那瓮中捉鳖之态,在这绝对黑暗的空间与希斯捉对厮杀。
见到希斯与那怪物被那只巨掌攥在其中后,即便相信希斯的实力无可睥睨,可众人还是捏了把汗,心中忍不住为希斯默默加油。
人群之中,在这次灾难中大放异彩花火鹤并没有时间关注巨岩城中央的大战,她正忙着收容避难的居民,还要负责击退魔兽,年纪轻轻的她此刻小脸红扑扑的,初步展现出一个充满领导力的模样。
大规模的死亡集中在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间点,当人们反应过来,抱团相互保护后,死亡的数量就开始下降。巨岩城里虽然没有多少高端战力,但是本身实力并不俗,一座崇尚武力的城池能差到哪去。死去的十万人里,有近八万都是死于毫无防备,剩下的才是一次兽潮的正常伤亡数。
桑德库超市里,有隐约的抽泣声,也有蚊鸣般的咒骂声,沉闷和恐慌的气氛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死死扣住所有人。不少人都经历了生离死别,甚至是骨肉分离,一时半会并不能从悲痛之中缓过来。即便希斯到了,知道了已经有人来拯救他们这一消息,这个气氛依然没有散去。
活下去,可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呢?一切都毁了,鬼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重头再来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人在心中怨恨希斯,责怪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到,以及为什么明明有军队驻扎还会出现如此巨大纰漏,这些难道不都是希斯的责任吗!
不过对于花火鹤而言,正规军的入城属实让她松了一大口气,这意味着她再也不需要两头奔忙的要死要活。等她松弛下来后,脑袋里莫名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这次的灾难,他和他的那群弟弟妹妹能不能活下去?
还没怎么想,花火鹤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火焰,暗骂自己贱不贱,竟然想一个一文不值的破烂小子,他那个身子怕不是早就被哪头二阶三阶魔兽给吃了进去,还用想吗?
花火鹤越是恶狠狠地诅咒那个男孩,她的心脏就跳的越快,大抵是是泄愤后的兴奋以及尽情地挥洒黑暗想法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