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雪寒闯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就在他肝肠寸断的当天,终于得以凭借自身的天分由外入内,成为了一名初入内家的武者。
而返回北陵道宗的大门,也似乎在冥冥中打开了一条缝隙!
青山绿水,和风拂面。
柳州城外的一处青青矮山之上,有一袭黑衣,一座孤坟。
“裴月白,我来带你回家。”
坟前香灰燃尽,一罐蜜桃酒摔破在地,漫漫酒香铺满山岗。
陈雪寒一手扶碑,一脚蹬地。
石碑轻轻晃动,翘起一道缝隙。
趁这功夫,陈雪寒一手探入碑底,取出一个二尺来长的油布包裹。
重新固定好石碑,陈雪寒将包裹打开,里面有裴月白曾经随身的半袋银钱,一把她平时很宝贝的梳子,还有那柄她一直想要而陈雪寒拒不肯给的月白剑。
梳子揣进钱袋,钱袋揣入怀中。
陈雪寒用那纯白短棍与左臂上的臂铠碰了碰,然后将其横插在后腰。
“月白,我们又一起并肩杀敌了。”
在坟前一直待到傍晚,陈雪寒终于起身,寻了个与来柳州之前不同的路重新赶赴幽州。
……
行近半年,一路或风餐露宿,或客居驿馆,陈雪寒所到之处,青莲教全数灰飞烟灭。
而临近幽州之时,却在没有了进入幽州的可能。
数百万的军队将整个幽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三路反王的军队都在,势必要将整个幽州城纳入囊中。
陈雪寒远远站在一座高山之上,望着数十里之外的幽州,曾经与那人一起战斗搏杀过的地方如今满是叛军的营帐,连绵百里而无断绝。
“这种形势,我们是进不去的。”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陈雪寒的身后响起,一袭白衣飘然而至。
“师傅。”
陈雪寒转身行礼,恭谨得体。
来人正是陈雪寒的师傅,木易先生。
从陈雪寒离开柳州不久,木易先生便找到了他。
裴月白身死的消息根本不用陈雪寒带回幽州,青莲教和叛军早已将这个消息散布整个沐雨国,而散布的重点自然便是幽州。
裴将军之女,倾城之姿享誉全国,先前陈雪寒不识只不过是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从不了解。
全国有名的美人,竟然陪着自己一起走南闯北,风餐露宿,任谁也都会多出一些不真实之感。
而幽州守将的掌上明珠死了,还是死在了叛军手中,这对于幽州城中每一个百姓或者兵卒来说都是莫大的冲击!
自己的女儿都守不住,幽州守将裴将军真的能守住幽州城百万民众吗?
各种引起恐慌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座幽州城都人心惶惶。
“雪寒。”
木易先生的声音依旧柔和,但却无形中多了一分凝重。
“我们得去京都,找到你的父亲,让他想办法找出援军,来解幽州之围。”
乱世当道,光阴流逝,锋利如刀。
此次的三王叛乱,显然比整个沐雨国朝廷想象的更加浩大,各地都有无数的民众加入到叛军之中,那叫做青莲的教派在浩如烟海的民众之中有着太大影响力,以至于一段时间以内三王的军队总量扩大了两倍之多!
整个沐雨国甚至有半数江山都落于叛乱的三王手中,同时青莲教的发展也空前壮大了起来。
幽州城深陷与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下,独自支撑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
“陛下!幽州城已然支撑了五月之久,城池固若金汤,裴家军忠诚骁勇,此城为朝廷平叛的重要基点!我们定不可失去此坚城!”
幽州城被围得消息传到朝堂,身为当朝重臣的陈升如此上谏。
实时陈雪寒初次临京,只待了半日便再次离开,同行的是先生木易。
“如今幽州尚且坚固,城中百姓军卒尽皆战意昂扬,纵然已经被困一年,但幽州屯粮丰厚足以再撑一年之久!”
“此时幽州围城之军已撤五成!之所以没能冲杀敌军是因为幽州已然陷入叛军领地围困之中!此时如兴军直入,幽州军定然驰援!届时首尾相连我大军相当于直插入了叛军腹地!借幽州之利定然可以收复大片山河!”
“进也不进退也不退!你们这般犹豫不绝,可想过被叛军占领肆虐的无辜百姓!可想过那青莲魔教对民众的身心摧残!?”
幽州被困一年,大片领土落于叛军之手,陈升慨然陈词与众多大臣激辩于朝堂之上。
时年陈雪寒二度入京,一身武艺纯熟如浑然天成,随父亲面圣得了个校尉的虚爵,三天后又再次离开。
“陛下,幽州已然独撑三年,犬子回报,幽州城池破损严重,城墙缺口繁多,但如今幽州城百姓仍忠朝廷,忠于陛下!整个幽州已然满城皆兵,少年披甲,妇孺引弓,请陛下下令发兵强攻叛军城池,已解幽州之难!”
“陛下,微臣绝非是因为老父家眷皆在幽州,而频频上奏幽州之急……”
“三年来,幽州一座孤城拖住了叛军百万之众!使得朝廷大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拥有军力的巨大优势,如此重要之城,怎容它轻易陷落!”
幽州围城三年,陈升哀求皇帝于皇宫内寝,却最终落魄而归。
同年,陈雪寒三次入京,一身修为已然初具宗师气象,抬手间真气喷薄,挥剑时锋涨三尺。
“雪寒,从今往后,重点斩杀这些地点的叛军邪教,还有随机刺杀这名单上的人。”
一张薄薄的信纸递到陈雪寒面前。
“为官不易,若要解幽州之围,一些事情即便不想做不得不做。”
陈雪寒接过陈升手中的信纸,点头离去。
这一年当朝有名的谏官,皇帝的忠实心腹,开始了从清官到权臣的转变。
沐雨国内,狼烟四起,叛军攻势骤然猛增,朝廷原本坚持的战线连续收缩千里,半数江山数月间被叛军占领。
“陛下,幽州破了!”
“什么!幽州破了!?裴家军呢!他们已然坚守了五年,怎么说破就破了!?”
朝堂之上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陈升,所有人都知道,陈升的家眷尽在幽州。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曾经数次谏言救援幽州的陈升却是一脸平静淡漠,似乎这个消息已经掀不起他心中的半丝波澜。
陈雪寒再没去过京城,也再没见过陈升,那个自己说不上有多熟悉,但却一定爱护着自己的父亲。
传到陈雪寒手中的,只有一张张写满姓名的名单,陈雪寒在四处斩杀青莲教众之时,也随时寻找着机会将那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划去。
有当朝高官,有寻常杂役,有偏远地区的狱卒,有豪华大院的员外。
陈雪寒并不在意这些人都是谁,只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为幽州城中每一位百姓每一位士兵的死亡负责。
幽州作为一座孤城,于百万大军围困之中生生支撑了五年,就连陈雪寒最后见到的也只是幽州城被困三年时的景象,在那之后,便再也望不见幽州半分。
通过陈升信上所说,通过流亡百姓军卒的言语,陈雪寒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幽州城破当日,三路叛军将领同时下令屠城。
五天五夜,幽州城血流千里,沟渠成血河,妇孺老幼无一幸免。
守城将领的府邸被攻破,幽州所有将官的头颅并成一排被悬挂在城头之上,其中包括两名须发皆白的老人。
而主持推动这场屠城的,却是一名身着金莲华袍的秀美女子,有叛军溃兵说,那女子将三路反王都迷得神魂颠倒。
如果三路叛军最终合为一路,那么一定是这女子最终归属的那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