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清歌回了胭脂阁时,上雪仍站在院子里等着她归来。原本卫清歌以为她必是睡了,却见胭脂阁正灯火通明,她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情绪藏好,上雪便小跑着过来了。
上雪见她情绪低落,以为她被人欺辱,拉着她的手,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替你报仇了,那祝常生往后是生不如死,你且安心吧。”卫清歌拍了拍她手,轻声安慰。
说完,又见上雪一脸疲倦,知她在胭脂阁必是跟着胆战心惊,不由有些动容:“去睡吧,明日胭脂阁不会有任何来,待你睡醒了,就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说罢,卫清歌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上雪站在原地,神色呆愣,久久未曾离去。自从她做了细作,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争来的,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可她跟着卫清歌不过短短数日,卫清歌却替她出头,连清白都险些失去了。
卫清歌回了屋子,见昌乐睡得正是香甜,她轻轻上了床,将昌乐揽在怀中。
天微微亮,昌乐就醒,见自己正躺在卫清歌怀里,一脸的满足,她太久没有被人抱着睡着了,觉得卫清歌的怀抱好温暖,又往卫清歌的怀里钻了钻,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待昌乐再次醒来时,已是上三竿,而卫清歌已不知去向,她起身往外走,见卫清歌正站在门口,正跟人说着话。
“你让我进去。”
昌乐听见是二哥的声音,扬了扬嘴角,跑到院子门口,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
卫清歌见昌乐醒了,也不在低声说话,她看着冉照道:“我不信二殿下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还请二殿下回去,我不想再与你有何瓜葛。”
不想与他有瓜葛,那她想跟谁有瓜葛,冉照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们之间,难道不能做朋友吗?”
“朋友?”卫清歌问,“我救了你,却换来爹的一顿好打。我因你流言蜚语,因你险些没了清白,你却说要做我的朋友?”
卫清歌将冉照狠狠朝门外推去,冉照被她推的连连后退几步,心中却一点也不生气,卫清歌句句属实,他没什么好狡辩的。
他昨晚回了宫中之后,将认识她的时光细细回想了一遍。他锦衣玉食二十余年,自认为认识不少女子,可从未有女子愿意为了救他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在得知卫清歌去了万花巷,落在祝常生手中后,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愤怒……后来他明白了,卫清歌对她而言并非只是一般的女子!是以被推出门后,他立刻上前紧握卫清歌的手,跟她保证道:“那祝常生绝不会活的安生,日后我护你周全,给你安稳。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卫清歌细细看着他,见他眉目间皆是柔情,目光中还有一些疼爱。
可是卫清歌也知道,冉照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如今他这么说多半是愧疚所致,她要取得他的信任,必须要牢牢握住这份愧疚。
若是此刻答应他进来,日后她与他再进一步,便是难上加难。她摇了摇头:“我从未生你的气,只是今日我实在是乏了,二殿下若是有心探望,就改日再来吧。”
卫清歌已是下了逐客令,这是冉照从未有过的遭遇,若照平常,他必是甩袖走人,而此时他却站在门口不肯离去,只道:“难道就因为祝常生,你就再也不想见我了?”
“流言蜚语,三人成虎,二殿下不为我想,总该为自己想。我被外面的人传的如此不堪,你还要接近我,那你的名声也不会好。”
卫清歌的声音里叫人听不出是何情绪,她说完此话便关上了门。
冉照被关在门外,昌乐心中有些不好受,她想去给冉照开门,却听卫清歌道:“你若要开门,便跟二殿下一起回去。”
那宫中让昌乐感受不到温暖,她狠狠摇了摇头,转身回房。
卫清歌看了言门口,心知冉照并未离去,她淡淡一笑。世间男子皆是如此,越是得不到才越想要,你若此刻应了他,他很快会对你失去了兴致。如今冉照对她才刚刚上了心,她自然要让这份情维持更久。
果然不出卫清歌所料,冉照被拒门外之后,当日下午他又来了,当时她正在教昌乐念诗,上雪不知她心中另有算计,正欲给他开门,被她及时拦下。
昌乐知道卫清歌不想让冉照进来,连念书的心思都没有了,哭丧着一张小脸。
卫清歌见状,便起身变了把戏哄她开心,昌乐心情这才好起来。
第二天,冉照又来了,口扣了两声院门,卫清歌正在花圃里浇花,昌乐在花圃里抓蝴蝶,昌乐听见敲门声,也不再追着蝴蝶跑了。
第三天,卫清歌命上雪为她做了些甜点,她没精打采的吃了几口。
如此以往过了五日,冉照每日都会来,从最初在胭脂阁外角门,到最后只是不声不响站在门外。
若非上雪出胭脂阁置办物资,谁也不知冉照曾来过。
昌乐在胭脂阁住了几日,难免会想念冉基与冉照,可是当着卫清歌的面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趁着卫清歌小憩时,才蹲在院子的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来。
这时昌乐在门口又听见久违的敲门声,从门缝处朝外看了看,见是大哥冉基。立刻一脸兴奋地朝卫清歌的屋子里跑,嚷嚷道:“姐姐,大哥在门外,你让不让他进来啊?”
事实上,这几日卫清歌都只是躺在床上假寐,却未曾有一天睡着过。她看着昌乐在门口小小的身影,心里有些酸楚。
对她来说,昌乐与与她一样,都缺少亲人的疼爱与关心,因此就会对疼爱自己的人极为一来。若不是昌乐喜欢她,偏要在胭脂阁住一阵子,她也不会出此下策,频频将冉照拒之门外。
卫清歌知道,冉照想见她一面却屡屡不得,必会回了宫中与基倾诉心中郁闷。那冉基从来都疼爱冉照,一定会来胭脂阁一探究竟,可冉基毕竟顾着皇家颜面,不会光明正大的过来问她,一定以接昌乐回宫为由,来打探她的心思。
卫清歌佯装从睡梦里扰醒,被昌乐拉起来去给冉基开门。
卫清歌心中笑了笑,这昌乐倒是聪明的很,知道她只不让冉照进门,从未说过冉基也不能进来。她上前几步,打开院门。
昌乐从卫清歌身后探了探头,见冉照没来,微微有些失望,但冉基能来她也很高兴,她飞快跑到冉基身边,迫不及待的就要让他抱。
冉基笑着将昌乐抱在怀中,对卫清歌道:“昌乐贵为公主,总在宫外待着不太好,我来接她回去。”
昌乐这几日在胭脂阁住地很是舒服,她本就喜欢卫清歌,加上上雪又会做各式各样的点心,而且胭脂阁没人给她冷脸色看,更不会有人花言巧语、笑里藏刀,她趴在冉基的肩膀上,闷闷地道:“大哥,我还不想回去。”
“胡闹,堂堂公主一直住在外面,成何体统。”冉基一脸严肃。
冉基在她面前甚少不苟言笑,昌乐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冉基又看向卫清歌道:“你与二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啊。”卫清歌一脸疑惑,“可是二殿下跟您说了什么?”
冉基轻轻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他这几日似乎是有心事,来我这什么也不说,只说让我多来看看青莲,可青莲这几日倒是经常去宫中去看望她姑姑,若是要我看青莲,在宫中不是有大把的时机吗?”
冉基说到此,微微一叹:“二弟性子烈,说话也许有不得体的地方,心却是极好的……”
冉基替冉照说话已是如此明显,卫清歌不可能当作听不出话外之音,她道:“多少女子去了皇宫后,青丝熬成白发,却终日见不到当初娶她进门的人。”
说到此处,卫清歌也跟着叹了一叹:“实不相瞒,冉照贵为皇子,身为女子,我难免有虚荣之心,但我明白,那皇城我若进去,将会囚禁我的后半生!”
趴在冉基身上的昌乐忽然看着卫清歌,睁着水灵的眸子,极为认真地问“若是二哥只娶你一个人,你是不是就能让二哥进胭脂阁了?”
可能只娶她一人么,卫清歌看着昌乐单纯的脸,终是不忍扰了她的好梦。只静静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只见冉基对着昌乐道:“前些日子你总是想要学骑马射箭,明日你要回宫,不如今日带你去狩猎场见识见识,如何?”
骑马射箭乃南樑王公贵族间皆爱的活动,昌乐对骑马尤为喜爱,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去,这时冉基松了口,令昌乐高兴不已,问卫清歌:“姐姐,你去不去?”
卫清歌还未开口拒绝,昌乐就一脸央求:“你去嘛,人家以后好几天都见不到你了。”
说完,昌乐撇着嘴,眼看着又要哭了。
卫清歌只好轻声哄劝:“我去便是了,别再哭了。”
昌乐眸子还含着泪,却对卫清歌嘻嘻地笑了。
狩猎需要提前准备,冉基将昌乐留在胭脂阁,转身离去,着手准备狩猎之事。
待正午时分,冉基前来接昌乐与卫清歌一道去狩猎场。
上雪为了防止昌乐在路上叫喊着饿肚子,又在行囊中装了些甜点,这才与他们一起离开。
迎接他们的轿子早在卫府门前备好,卫清歌到了卫府正门时,冉照、卫邙、卫青莲、卫西荷已是站在门口等候多时。
卫西荷对卫清歌早就心生不满,如今又等她这么久,一时没能忍住小姐脾气,开口便道:“知道的都说我跟大姐是卫家的亲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是呢!”
卫西荷所言正说到了卫青莲的心坎里,如今卫清歌在府上越来越有地位,连冉照与冉基的心都偏向了卫清歌。
想到前几日卫邙告诉她的事,她原本是不信的,卫清歌有何能耐将事算得这样准,然而今日冉基果然来了荷院,还邀卫清歌一起去狩猎场。
卫青莲心中对卫清歌又恨又妒,却偏偏不得不去。她看了眼脸色不悦的冉照,轻轻拽了拽卫西荷的衣裳:“二妹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你少说两句!”
“她又没真被……”
“你简直太放肆了!”冉照再也听不下去,后面的话若是叫卫西荷说出口,卫清歌岂不是更加难过。他冷眼看着卫西荷,“这里没人叫你到狩猎场,你若看不惯就回去,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卫西荷向来娇生惯养,谁敢对她这样说话。她看着冉照半晌,心中有气却不敢吭声,只往卫邙身边站了站。
卫天不在卫西荷身边时,卫西荷就很依赖卫邙,卫邙见她在冉照这里受了委屈,明知她是活该,却又看不得她受委屈,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与大哥一起走吧。”
卫西荷点了点头,与卫邙一道坐进了轿子。
方才卫西荷说话声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上雪怕卫清歌心情不好,欲上前宽慰几句,却见她毫不在意,抱着昌乐上了轿内。见状,上雪便放心的跟了进去。
卫清歌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见卫青莲与冉照说话,也不知是说了什么,之间冉照微微颔首。卫青莲像是得到冉照的应允,冲他甜甜一笑。
许是冉照感到有人看他,他转身朝卫清歌的轿子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卫清歌的视线。他正欲上前,卫清歌却将帘子很快放了下去。
卫青莲眸子里的光华,在冉照转身的刹那瞬间暗淡,她与冉照从小就认识,她太熟悉冉照的一言一行,所以她知道,冉照对卫清歌上心了。
狩猎场在雁城的郊外,长年有禁卫军把守。待一行人都到了狩猎场时,昌乐按耐不住,先从轿子里跑了出来,嚷嚷着让卫清歌快些出来。
卫清歌由上雪扶出轿子时,恰好冉照也过来了。
冉照张了张口,想与卫清歌说会儿话。但卫清歌却看他一眼都不肯,他只好将所有的话又咽到腹中。
这一切被卫青莲尽收眼底,她知卫清歌此举不过是为了吸引冉照更多的目光,却又不能在冉照面前提卫清歌半点不是,否则便落进了卫清歌的圈套。如今在冉照的眼里,卫清歌的一切都是好的。她缓缓走到冉照面前,柔声劝慰:“清歌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你别往心上去。”
冉照道:“我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你多想了。”
卫青莲面色微微有些僵硬,还欲再言,却见他疾步往卫清歌走去。卫青莲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地不快,这才走向狩猎场的入口。
昌乐跟卫清歌住了几日后,就喜上了被欢卫清歌抱着的滋味。她趴在卫清歌的肩上,娇滴滴地道:“姐姐,等我回了宫,你就经常过来看我,好不好?”
自从卫清歌成了卫家人之后,鲜少有人能够以真心待她,她看着昌乐天真无邪地面容,有些话却说不出口,她只是一区区民女,怎能随意进出皇宫。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她却不忍拒绝,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
昌乐很容易就得到满足,满脸的喜悦。
上雪在卫清歌身后道:“莫不如让奴婢抱着公主?”
卫清歌知上雪是何意,冉照已朝她这边过来了,上雪存心要卫清歌与冉照单独相处。她正欲开口拒绝,昌乐却迅速地道了声“好呀”。卫清歌别无它法,只好将昌乐抱给了上雪。
上雪冲着卫清歌眨了眨眼,抱着昌乐朝前走去。
冉照见上雪走的远了些,轻声道:“这些日子,你可消气了?”
“我从未生气过,又何须消气?”卫清歌缓缓朝前走着,语气里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冉照一把拉住了她,有些急道:“你说要怎样才能解气,那祝常生已成了太监,日后再无法祸害女子……”
祝家竟是这么快就倒台了?就在前几日,那祝常生还招摇过市,无恶不作,如今却成了太监。
呵,祝家若是照以往地位,祝常生哪怕是进了大牢,朝上仍会有许多大臣看在祝辰的面子,为祝常生说尽好话。而如今祝辰已成阶下囚,那祝常生谁还会放在眼里。
曾经在雁城数一数二的祝家,只几日便成了昔日流年。
卫清歌这几日未曾出过胭脂阁,故而她不知晓祝家事,这结局虽是她意料之中,而来的这样快却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微微一叹,如今卫家与曾经的祝家不相上下,若是有朝一日改朝换代,卫家又失了宠,命运是否如那祝家一样呢?
“你可是还有不满,不要藏在心里,只要你说我便去办?”冉照见她秀眉微蹙,以为她是对自己处理的结果不满意,在旁说道。
祝家既然已被连根拔起,那祝家曾经的权势便会被冉基一并收回去,至于何时再给其他的大臣,就要等到冉基找到能辅佐他称帝的人了。至于祝常生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所有的人都不会关心。所以冉基才会选一个能让冉照与卫邙都满意的方式处理,看似是在向他们示好,却间接向卫清歌表明谢意。
而这些,卫清歌心知肚明,却看破不说破,只低着头,小声说:“我只是很感动,你贵为殿下,却甘愿为我做这些事,你说我何德何能……”
原来如此,冉照终于笑了:“只做这点小事便让你感动,你可真是容易知足。”
这几日冉照因未见到卫清歌,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心头总是空空落落。等他看见卫清歌后,心中瞬间满满当当,他看着卫清歌,温声道:“你可会骑马?”
她不止会骑马,射箭更是不在话下。如今冉照对她已有足够的喜欢,她还需要让他更加惊喜才可以。她抿着唇,轻声一笑:“倒是学过一阵子,就是怕入不了你的眼。”
冉照认识的卫清歌外表坚强,内心柔弱,又多愁善感,他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骑马,他爽朗大笑,命人将马牵来:“你尽管大胆去骑,我在后面跟着,若是你从马背上跌下来,我给你当垫背。”
冉照说此话时,冉基、卫邙、卫青莲、卫西荷、还有一些王公贵族都已经过来了。听到冉照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卫邙面上笑容不减,却在转身后,所有的笑容尽数消失,他踩着马镫跃上壮马,扬起手中马鞭,奔向一望无际的草原。
只见有人高声道:“卫公子,你怎能先行一步,这不明摆着耍赖吗?”那人话落,很快跨马而上,朝卫邙追了过去。
其他人见比赛还未开始,便有人已先朝终点奔去,皆纷纷上马向目的地疾驶而去。
比赛正式开始了,卫青莲看着那些迫不及待的人,心里冷笑了两声,若是赛马,她怎会输给那帮泛泛之辈,她可是经过训练过的。
她看了眼穿着淡粉长锦衣的卫清歌,既然穿成这样,说明卫清歌根本不想赢得比赛,既然卫清歌不想出这个风头,那她必是能够夺魁。她一跃而起,坐在马背上,扬鞭向前追去。
“大哥,你快点啊,我们要输了。”与冉基同在一个马上的昌乐见很多人都离开了,急着催促:“我们要第一,我不要输。”
冉基看向卫清歌道:“我们在终点等着你。”
说罢,冉基将昌乐护在怀中,只听‘驾’地一声,马飞快地朝前跑去。
“他们都走了。”冉照笑道:“你再不走,怕是要输了。”
“未到最后,输赢怎会有个定论?”卫清歌亦是一笑,扬起手中马鞭,狠狠踢了下马腹,黑马长鸣一声,向前跑去。
冉照来此地并不在乎输赢,只是想多看卫清歌几眼,见她骑马离开,这才跟在她身后一同朝前奔去。
冉照原以为卫清歌只是会骑马,却不知她骑地这样好。一般人骑马总会一开始就让马不停歇的往前跑,以为这样就能最先到达终点,却不知让马保存实力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卫清歌骑马便是如此,她只让马出五成力,虽然现在是落后的,最后却能慢慢超过其他人。与卫清歌走得越近,越是能叫他看见欣喜。他笑意更深,加快速度赶上了卫清歌。
赛马场很是空旷,其他人已不知去向,这时冉照已经超过了卫清歌,卫清歌便知他对自己的骑术放心了,她扬起马鞭再度朝前赶去。
冉照似是有意与她较劲,总是在她快要追上时候,又比她快了一些。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追上了其他的人。
只听前方有人高声叫道:“好哇!”
伴随着赞赏声,还有掌声不断。
只见卫青莲一手牵住缰绳,一脚勾住马镫,整个人斜挂在马背,另一只手去采那原野上粉艳欲滴地花朵。
若不是骑术精湛,断然不可能做到这般,昌乐见过赛马的,却没见过赛马还可以有这么多花样,当下拍着手大声道:“太棒了!”
这样光彩夺目的女子,怎能叫男子不心动?在场所有的男子皆是欣赏之色。
卫清歌再看冉照,见他视线也一直在卫青莲身上流转。
果然啊,世间男子皆爱美丽奔放的女子。可她一点也不羡慕卫青莲,因为她马上就要倒霉了。
不绝如缕的叫好声让卫青莲心生愉悦,她纵身跃马又加快了速度,将那粉色小花插在云鬓上。她今日知道要来赛马,早就准备要在众人面前大显身手,好让他们能够记住自己。
她回过头,恰巧看见冉基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里一喜,更想炫耀。她狠狠扬鞭,抽打壮马,那马急速朝前面跑去。
正在此时,天空上忽然有一只老鹰飞过。
众人见状,纷纷勒马缰停了。此时美人在前,他们也无心要争什么第一,只是出来散散心。
头顶盘旋的老鹰个头很大,实属难得,他们又都是识货的,只见众人皆拿起背上弓箭,欲要将其射下。卫青莲却突然站在奔跑的马背上,手持弓箭瞄准了那只老鹰。
众人皆看地惊住了,这卫青莲未免也太厉害了。
卫青莲察觉众人的目光,笑容更多,松开弓弦。
箭已离弦,眼看着就要射中那只老鹰时,天空里突然横出来一只箭,将她的那只箭打落了。
卫青莲看着卫清歌,满眼是不可思议。明明她已经决定要隐藏会武,为何又射箭击落她的箭。
在场绝不止只有卫青莲一人惊讶,所有人都看向了卫清歌。
卫清歌却不说话,只看着那老鹰在天空盘旋,待它缓缓离去后,才道:“它受了重伤,否则不会从我们头顶飞过。”
没有哪一只老鹰会笨到往猎人手里送,何况还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鹰。
卫清歌语气淡淡:“它明知往这边飞是死路一条,却偏偏还要从我们头上飞过,必是有幼崽等它回去喂食。今日之事怪我不好,大姐不要生气,改日我再还你一只。”
众人方才皆被卫青莲高超骑术所吸引,此刻又暗暗赞叹卫清歌精艺的箭术。
唯有冉照陷入了沉思,卫清歌语气中的哀伤他尽数听进心中,她会同情那只老鹰,是因为老鹰的遭遇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只有弱者才会同情弱者……他轻轻看了一眼卫清歌,眼底是三分难过,七分疼惜。难过是为她,疼惜也为她。
见冉照满眼只有卫清歌,卫青莲心中好恨,她恨卫清歌她明明坏了自己的好事,可风头却还叫她抢走了。可气的是她还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众人会说她没有善心,她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强作欢颜:“我不知那老鹰受伤了,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伤害它。”
“我都知道它伤了,它流了血,刚好落在我手背上了,你们瞧。”昌乐将手背举起来给众人看,“真是可怜,还好清歌姐姐反应快,不然它一定死在你们箭下了。”
白嫩的小手上有一滴鲜血,让人想不看见都难,卫青莲看着昌乐高高举起的手臂,只觉得自己的风头全无。可她现在却不能表现任何不满,她下了马,落落大方地走到昌乐的马前,笑若春风道:“昌乐公主心地仁慈,我好喜欢你。”
昌乐在宫中一直住在水云阁,之前从未见过卫青莲,小孩子总是喜欢看美的事物,卫青莲貌美如花,此刻又温柔的对着她笑,她忍不住一直看着卫青莲。
“这朵花你喜欢吗,方才看着它很是特别,就想摘下来送你。”卫青莲取下云鬓上的花儿,放到昌乐的手心里。
原本她是想在赛马夺魁后再将这花送给昌乐,那个时候不仅可以让众人见到她精湛地骑术,还能令公主粲然一笑。可现在她只先将此花献出,好让众人转移她要射老鹰的视线了。
这野花不似家花那般开的艳丽,花朵小如珍珠,看上去煞是可爱。昌乐戴在头上后后,衬得她也更可爱了,众人皆对昌乐发出赞美之词。
有人夸,昌乐高兴地笑了。
一时再没人去提什么老鹰了。
卫清歌一直看着那朵花,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却只是轻声一叹,牵着缰绳,继续朝前奔去,冉照紧跟其后。
卫青莲再次跃马而上,朝卫清歌大声道:“二妹好骑术。”
卫清歌扬起马鞭狠狠打了下去,头也不回道:“姐姐谬赞了。”
卫青莲虽笑容满面,却不想输给卫清歌。她朝前方赶去,再无心在马上玩儿什么花样。
众人见两位容貌倾城的女子你争我赶,二人骑术又皆在上乘,只在两人再后一路跟随,目光不约而同露出欣赏之色。
就在快要到达终点时,卫清歌却忽然勒住缰绳,回身去看身后,卫青莲看着目的地近在眼前,却也停住了步子。她又不傻,知道那卫清歌不与她争第一,却又在众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展现了骑术。她此时若是赢了第一,难免被人说胜之不武,既然如此,那第一要是不要、也都无所谓了,她随着卫清一起转过了身。
昌乐眼看着卫清歌与卫青莲就要到达终点,撅着小嘴,一脸沮丧。又见她们二人在不远处停下,摇着冉基的胳膊道:“快,我们可以拿第一了。”
冉基笑了笑,快马加鞭到了终点。昌乐心满意足,脸上沮丧一扫而光。
卫青莲瞬间便明白了,难怪卫清歌不肯去拿第一,原来是想讨好昌乐。卫青莲心中冷笑,她不是自视清高吗?原来也不过如此。
赛马过后,有人前来将马牵走,众人前往临时安札地帐子里小憩。
上雪早早地在帐子外等着卫清歌回来,见昌乐正趴在卫清歌的肩上笑嘻嘻地着话,也不知卫清歌与她说了什么,惹得昌乐咯咯直笑。
昌乐是小孩子,总能轻易就带动周围的气氛。来此处赛马的皆是冉基的左膀右臂,见冉基与冉照对昌乐极为疼爱,于是也跟着逗昌乐开心。
上雪笑着走上前,欲要将昌乐接到怀中,却见卫清歌微微摇了摇头,让她退下。
昌乐不喜欢上雪抱她,却见胭脂阁里就只有上雪一个婢女,心中知道上雪在卫清歌心中的分量,故而每次上雪抱她时,她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今天卫清歌从赛马后就一直抱着她,回到帐子了,也没有让上雪抱她,她心里快要乐开了花,不顾着眼前众人在场,撒着娇道:“姐姐你真好,昌乐可喜欢你了。”
卫清歌笑了笑,将昌乐抱进帐子里,昌乐今日骑了马,很快就困的不行,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时已是初夏时节,天渐渐炎热,卫清歌命上雪拿了扇子,在她身旁轻轻摇着。丝丝凉风令昌乐睡得更是香甜。
“这种事让奴婢来便好,何须劳烦您亲自动手?”上雪说着话,便欲接过卫清歌手中的扇子。
卫清歌却执意要自己来,这让上雪很是疑惑,若要讨昌乐开心,在她熟睡后、不管做任何事她都看不见,岂不是白做了?
“我对不起她。”卫清歌轻声一叹。
上雪更是不解了,这几日昌乐在胭脂阁,卫清歌哪天不是陪着她看书念字,变着法子让她高兴,怎么会对不起她?上雪疑惑重重,正要再问,却见卫清歌眼神示意她出去。她也只好将所有的疑问都压在心底,退出了帐子。
上雪才出了帐子,便见卫青莲朝她迎面走来,她低着头轻声喊了一声:“大小姐。”
“二妹在里面吧?”卫青莲笑着问。
“公主睡了,小姐正替她扇风。”上雪回道。
“真是叫人意想不到,还真是情真意切!”卫青莲将最后四个字咬地极重,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上雪。
上雪被她盯得不自在,只好开口道:“我去跟二小姐说,您来了……”
“不必了!”卫青莲冷声打断了她,“免得让人传出去,还以为我对公主有所不敬,这流言蜚语,我可承受不起。”
“那您来这是……”不是来找小姐,她还能来此地欣赏风景?上雪还没傻到这个份儿上。
卫青莲忽然朝她走进,在她耳边低声道:“胭脂阁分明有两个侍女,可最近我怎么瞧着只有你在,碧溪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上雪低着头,不敢再看卫青莲。
其实早在前几日,卫清歌就告诉了上雪,碧溪已经死了,是被卫邙亲手杀死的。如今卫青莲忽然问这件事,上雪不知她意欲何为,她心中有些慌,却一口咬定碧溪不知去向。
卫青莲也不恼,反而笑得愈发灿烂:“既然你不知道,想必二妹也不知道,可是我竟然知道了,她死了!”
卫青莲故意停了片刻,见上雪微微有些发抖,得意地大笑:“爹知道碧溪曾为我做事,如今她突然死了,哈哈!”
说完,卫青莲又转身往自己的帐子走去。
上雪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若是让老爷知道碧溪的死与卫清歌有关,那卫清歌必是要受重罚。
为卫天做事的第一天起,她们都发过毒誓,不能跟同为卫天做事的人相残相杀,否则便自废武艺。
当初卫青莲欲对卫清歌下手未能得逞,卫天便将卫青莲关在柴房以示惩戒。亲女儿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干女儿呢。一想到卫清歌会失了武艺,她便觉得跟着卫清歌是暗无天日。她明明是想跟着卫清歌,能有出头之日的。
“我的脸好疼,呜呜……”
上雪思绪万千之际,忽然听见帐子里的昌乐忽然大哭。她急忙跑进去,只见原本肌肤胜雪的昌乐,此刻脸颊变得通红,微微有些红肿。
昌乐疼的直流眼泪,卫清歌想抱抱昌乐,她却不肯再让她碰,警惕地看向卫清歌。
“上雪,快去请二殿下过来,就说昌乐忽身子有恙,不能耽误。”昌乐的避而远之令卫清歌微微有些心疼,却仍是镇定自若。
上雪急急哎了一声,连忙转过身朝帐外跑去。
“昌乐,让姐姐看看,好不好?”
昌乐的脸上比方才肿的更厉害,许是又疼又痒,昌乐伸手想去抓,卫清歌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一向在卫清歌面前乖巧的昌乐,此刻脾气变得暴怒无常,她伸手就朝卫清歌的脸上打了过去,虽然力道并不重,却像是打进了卫清歌的心中。
昌乐似是也被自己这个举动吓到了,缩在角落里,不再让她碰,也不再去抓脸了。
卫清歌只觉此刻的昌乐孤单弱小,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抱抱她,昌乐却朝她大吼:“你不要碰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害死我。”
卫清歌正欲开口解释,昌乐却一句话都不再想听,随手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盏,朝卫清歌身上砸了过去。茶水溅了卫清歌一身,昌乐却好似完全没有看见,又抓起睡枕扔在她身上:“滚出去!”
往日温顺乖巧、古灵精怪的昌乐,此刻全然不见踪影,她暴躁的抓起什么,就朝卫清歌身上砸什么。
卫清歌并不离开,只安静的看着昌乐,将昌乐丢在她身上的东西,一一从地上捡起,再放回原位。
卫清歌越安静,昌乐就越生气,索性也不在塌上待着,倒是冷静地走到卫清歌身旁。
卫清歌张开双臂欲要抱住昌乐,昌乐顺从地靠在卫清歌的怀中,却将拿着簪子的手伸到她的后背处,就在昌乐要刺进她的脊梁时,帐子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
“冉昌乐!你要是敢刺下去就试试看。”冉照沉着声道,正是发怒的前兆。
卫清歌微微一愣,竟是想要杀了自己吗?卫清歌低头自己怀中的昌乐,见她一双眸子里清澈地毫无半分杂念,可环住自己腰间的手,却是想取她的性命,她心中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想要杀我。”昌乐的声音依旧非常稚嫩没,语气却有没有半点孩子气,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卫清歌推开。眼下连冉照都替卫清歌说话,她知道无论对卫清歌对她做了什么,冉照必是袒护到底。她丢下手中的簪子,想要跑出去。
冉照沉着脸色拉住昌乐,见她面颊已是高高肿起,抱着她就往塌子走去。
昌乐撇着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小小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冉照的身上:“说什么喜欢我,都是假的。背地里都要害我,连你也不疼我了,你都不要我了,还替坏人说话。”
“二哥没有不要你,这不是一知道你出了事,就立刻过来看你了?”冉照按住她乱动的胳膊,仔细查看她脸上红肿的原因。
昌乐哭得厉害,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却一直凶狠地看着卫清歌。
卫清歌微微垂了眸子,敛去心中五味陈杂。原来些日子她这对昌乐的种种好,昌乐都以为是在做戏。她越想,越觉得心中难过,转身就想出去。
然而才迈开脚步,冉照却忽然叫住了她,让她取一块湿帕子来。
卫清歌将帕子递过去,冉照轻轻擦着昌乐的脸,开口道:“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想害你,只是你自己贪玩,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冉照在昌乐心中的地位极重,故而对冉照的话十分相信,加上她原本贪玩,碰到了一些东西倒也有可能。昌乐语气不由软了:“那我碰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哥也不是万事都掌握在手,总要查了才知道。”冉照话音刚落,便见昌乐满脸惊恐,他知道昌乐在怕什么,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你没有中毒,也不会有事,这几日好好养着,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好了。”
知道自己不会死,昌乐的暴躁顿时就没了,又变成往日乖巧可爱的小公主,她看向卫清歌的神情里也不再凶狠,却一时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让清歌姐姐替给你换衣裳,好不好?”冉照问昌乐。
昌乐不敢点头,方才她一心想杀了卫清歌,卫清歌必然不会再喜欢她了。她低着头,半晌未曾开口。
“你可是……嫌弃姐姐了?”卫清歌见她如犯大错,知道她已是相信自己了。卫清歌面色稍松,到底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昌乐闷声道:“没有。”
卫清歌轻轻一笑,走上前去脱下昌乐的衣衫。
冉照站在屏障外,神色微微的变了。
待卫清歌拿出昌乐的衣衫后,冉照低声吩咐:“每半个时辰,给昌乐洗一次脸,不要让她去抓脸,若是抓破了,脸便也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