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广场,仲夏夜晚的月光正温柔的洒在过往的人身上,好像上苍希望这匆忙的人世得到片刻的静谧。为芸芸众生罩上了一件披氅。
广场一角的一张长凳上,一个侏儒女性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并排坐着,路灯的昏黄和月光的凄伤在他们身边融会成了一种雾霭般的颜色。隔绝了人群的嘈杂。
他们似乎刚刚争论过什么。彼此都不说话。女侏儒脸上还带着愠色。而男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你有想过,你这样做值得吗?”过了一会,还是侏儒先开了口。
她问过很多人这样的问题,也得到过许多不同的答案。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有的活着,有的已经不在人间。他们的生命如同百川汇海,最后都会归于尘埃。而在这不可逆转的命之旅程中。谁可曾有过遗憾?谁可曾有过伤感?谁爱过谁?谁又恨过谁。在这个世界,有谁真正的存在?
侏儒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穿着破旧的衣裳,深墨如蓝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深沉。消瘦的面颊写满了疲倦,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只有心中充满希望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想再试一次。这次我想我一定能成功。”男人没有回答侏儒的问题,他抚摸着左手的戒指,那是一枚镶嵌着一颗硕大祖母绿的戒指。他的目光凝视着戒指。写满了柔情。
侏儒好像被他打动了,沉思了良久开口说:“虽然我一再的提醒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这个法术和世间的一切法则一样,都是存在危险的。你要得到的很多,所要付出的也一样更多。哪怕你的力量比寻常人类要更强大,我也无法保证你这次能活着回来,就如同你上次去的时候一样。你的生命已经所存不多。”
“我知道,谢谢你,克罗米,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接过侏儒递给他的沙漏,男人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夜风吹来,树叶呼啦啦的响声像是某种乐曲的节拍。一团云过去,一团云离开。而在这云彩遮蔽月亮的短暂瞬间,刚才还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安静的广场角落,只有侏儒还坐在那,她掏出了胸口的怀表。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
“也许他这次能成功。只可惜即使成功……”她像是对着空气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只是欲言又止。
她的眼神写满了忧伤,这样的眼神对于总是无忧无虑的侏儒来说,实在是有些奇怪。就像仲夏晚风中,不愉快的人,都会显得很奇怪的。
很快,她的忧伤不复存在。因为她听见了曼陀林的声音。那种曼妙的旋律,是一种生机盎然的旋律。
房间
仿佛身心都要被撕裂般的痛楚过后。男人清醒了过来,他恢复了神智,看见了旅馆的天花板上雕着的精美图案。
他站起身,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酒杯,里面装着的恰好他最喜欢的荆棘谷月光朗姆酒,这种酒,喜欢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男人都认为这酒的味道太淡,简直就是糖水。
他品茗着酒的味道,心里默默的想着什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很急很乱。
男人吹灭了蜡烛,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变得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同时轻轻的念了一段咒语,他整个人就像变成了透明的空气,完全的失去了身形的存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眼睛很大,唇边有一颗痣,精致的五官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孩。
“薇尔琳斯,薇尔琳斯你在吗?是我啊,你把灯关了吗?”年轻男子朝着床上呼唤着。
空空的房间,没人说话。
“别吓唬我啊,我是托德啊。”年轻男人点亮了灯。看见了空空的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亲爱的托德,我有事不得不马上离开,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会在暴风城的广场上等你!
你的紫罗兰
托德看着纸条愣住了,这是他新婚妻子薇尔琳斯的笔迹,他当然不会认错。紫罗兰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自己对她的昵称。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在蜜月旅行的时候,她会这样不辞而别。一个人回暴风城。
托德感到难以置信。他几乎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床上。手中的口袋落在了地上。里面装着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那是他刚从夜市上带回来的坚果。是塞拉摩的名产。据说当年阿尔萨斯最喜欢吃这个东西,每次和吉安娜见面的时候,都会吃吉安娜为他带来的这个坚果。卖坚果的商人是这样说的。
“这该死的东西。”托德看着散落满地的坚果,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要去买这该死的坚果,他才会从心爱的妻子身边离开,结果连她悄悄的离开都不知道。
“还说吃过这种坚果的恋人会永不分离。阿尔萨斯和吉安娜不也是分道扬镳了吗?。”托德迁怒眼前的这些小坚果,一脚一个,全踩了个稀烂。
他这种小孩子似的脾气,显得很不成熟。和他的外表看上去一样,或许他只是个未成熟的大男孩而已。
或许,他的妻子就是受不了他的脾气,就不辞而别了吧。
托德气鼓鼓出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个男人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用轻的根本听不见的脚步声,尾随着他走了下来。
酒间
舞池中艳俗的女郎,花枝招展的浓妆也无法掩盖她行将逝去的青春。在群魔乱舞似的痴迷曲调里。她扭动着腰肢,却依旧如同深秋的风中摇晃的花儿,随时都会掉落地上。
是什么乐器?
是曼陀林。
多久没听到了?
托德坐在小方桌上,喝着荆棘谷的月光朗姆酒。心中往事如烟。
第一次见到薇尔琳斯,同样是在酒间,只是暴风城的那家旅馆要干净的多,也比这里宽敞的多,舞池中也没有这样低俗的舞蹈,有的只是清幽的少女,歌喉婉转的唱着一首情歌,呼唤着远方的情郎。伴奏的曼陀林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淡然旋律。
恐怕除了手中这杯朗姆酒以外。一切都不同。
托德还是难以相信,自己一个小时前出门时还在柔软的床铺上小憩的爱妻会这样突然离开。他掏出了小小的信笺,上面还带着妻子的芳香。
那种淡淡的,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芬芳。是只属于她一个的味道。
思量间,身边的圆凳上不知道何时有了人。
是一个打扮的非常妖冶的女人坐在了他的边上。喝着烈酒。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狂野女人味。
“嗨,小哥,一个人吗?”女人带着媚笑,伸出了右手的食指若有若无的撩拨了一下托德的额头。绛红色的指甲油仿佛鲜血一样。
托德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嘿嘿,这样的地方,你一个单身的男人,还能耐得住寂寞吗?别害羞,姐姐保证你会非常的快乐的。”女人把脸凑的更近,低胸的短衫下面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
托德笑了笑,摊摊手。
“我没钱。”
女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显得很失望的离去了。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和她擦身而过的,是刚才房间里的清瘦男人。他点了一杯月光朗姆酒,静静的喝着。海蓝色的眼睛,倒映着杯中的酒。放射出蓝宝石般的华彩。
冲突
“托德,你要我说多少次,力气那么小,又不会打架,你还老喜欢管闲事。”薇尔琳斯一边为托德包扎着胳膊上的伤,一边又心疼又生气的责怪着他。
“没办法,你也知道我这个脾气,就是看不惯别人受欺负。”托德像是个犯错的孩子。看着心爱的女人。
托德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就像他如同女孩般的外表一样,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书,但是因为生长在军人的家庭,却还是从小就养成了他嫉恶如仇的性格。这样的人,性格往往都是很温柔的。如果不是这样,薇尔琳斯恐怕也不会爱上他。
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家旅馆,吃饭的时候跑进来的那只流浪猫,除了托德外的所有人都要赶它出去。只有托德温柔的抱起它,还喂它吃鱼干。
可是这种性格,却让托德吃了不少亏,这个昏暗的世道,弱肉强食,很多时候,暴力就是一切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