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荣转身抓起刚脱下的大衣往外走,“我回林府一趟。”
出了谢府再走一条街就到了林府的正门,比起谢府的金贵气派,林府更显精致淡雅。林涣荣刚跨过大门槛就看见林涣锦从远处走来。
见到姐姐,林涣锦兴奋的跑过来,“姐,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在吗?朔儿的事想请父亲帮忙。”
林涣锦听到谢朔的名字很是激动,忙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林涣荣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林涣锦拍着胸脯保证:“姐,你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了,我能办好,不用劳烦你。明天你和小谢哥哥直接过来就行。”
林涣荣拍拍妹妹的手臂,“能让你上心的事你一定会做好,我就先替朔儿谢谢你了。”
走出林府林涣荣才察觉到从前觉得谢朗能娶到自己是他的福气,如今看林府竟才和谢安楠居住的东院一样大,原来是自己高攀了人家。林家祖上也还是辉煌过的,但是读书人没赶上好时候,突然就变了天,一辈子崇儒拥帝的父亲没了出路,只得变卖家产,府邸是越割越小,佣人也越来越少,父亲后来办私塾讲学日子倒也不难过,后来年纪大了讲不动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乡下的田庄。从前父亲受人尊敬,自己又漂亮,到哪儿都少不了别人的恭维,便总以为林家生计还和祖上一样好还是奉天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嫁到谢家一比较才明白父亲不说的难处,才明白浸润了过去阶级最高教养的父亲也曾在一夜间褪去一身骄傲。
回到谢府正好在前院遇见谢朝,林涣荣喊住他,“大哥,做什么去?”
谢朝放慢脚步与林涣荣并行,“刚取了钱,给朔儿送去。你呢?”
林涣荣微思一会觉得谢朝是可以互换心事的人,答道:“我看父亲对朔儿的事不太上心,准备帮帮他,把我家的私塾借给他办学堂,我妹妹现在劝我爹呢,我正要去告诉他。”
“那正好一起去吧,”谢朝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是一个好人。”
林涣荣认真的看着他,“你也是一个好人。你将来一定会遇见能让你幸福的人。”
谢朝苦笑道:“我没那份心了,还想将来,只求过好现在吧。”
林涣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开解道:“大哥,你不要小瞧了时间的力量,只要学会往前看......”
谢朝打断她,“我都明白,但是学不会,经常睡不着。”
林涣荣叹了口气,“要是有烦心事就和我讲,别都憋在心里。”
谢朝笑着望向林涣荣,回想起两年前她曾在夜幕下郑重其事的和自己说“谢朝大哥,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是不能嫁给你的,你不要误我一生,我这辈子要嫁的人一定心里有我,只有我。”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坚定,对未来总是有那么多的美好幻想,但是两年前偷偷爬墙来找自己的小姑娘长大了,看开了,嫁人了。
谈话间便走到了谢朔的屋子,谢朝将钱递给谢朔,“朔儿,大哥偷偷给你补了些,一共是三千大洋。父亲如今在气头上,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你不要多想。”
谢朔沉默着收下钱。
林涣荣说道:“私塾的事涣锦和我爹商量了,她说一定能办好,让我们明天去。”
谢朔点点头,“嗯。谢谢你们了。”
第二日谢朗起的很早,林涣荣揉揉眼睛问他要做什么去。
谢朗正指使几个小丫头为他挑选衣服,答道:“去广裕春找张班主商量戏园子的事。”
林涣荣又问:“地买好了吗?”
“这种事交了钱就得,一会儿我吩咐下人去办。”
林涣荣急的从床上跳下来,“不行,怎么能这样随便呢?世道乱地产多有纠纷,那两家卖主的身份背景是否可靠都知晓吗,日后会不会耍赖闹上公堂?”
谢朗没想到买房背后这么复杂,一下被问住了,“一个是朔儿同学介绍的,应该很靠谱。还有一个是隔壁的女人死了丈夫,孤儿寡母怪可怜的,她准备卖了房子换点钱回娘家。”
林涣荣皱眉道:“丈夫死了卖房子?那她丈夫有没有兄弟姐妹,可有说就归她了?”
谢朗怕事不成,问道:“不知道啊,那怎么办?我真的很喜欢那地方的。”
林涣荣双臂交叉在胸前,“没事,我有办法,你去忙你的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谢朗绽开一个微笑,“你要怎么做?”
林涣荣狡黠的笑道:“登报。”
谢朗拍拍她的小脑瓜,穿好长衫,外面又套一件狐裘,思索着怎么个登报法便出门了。
林涣荣看着谢朗的背影想原来他那么怕冷啊,才初冬就要穿那么厚,自己对他的了解可真是不多。
小丫头们替林涣荣梳头,突然当啷一声,好像有人用小石子砸窗户。
林涣荣推开门一看,是谢朔,他站在屋前一棵很矮的小树的枝上,穿着灰黑色立领盘扣丝绒对襟短衣,将袖子挽起露出白色的内衬,手里还攥着一颗玻璃弹珠。
谢朔轻轻从小树跃下,“女人出门都要准备很久吗?”
“马上就好了”,林涣荣回头唤仆人道:“小荷,把我外衣拿来。”
另一边,谢朗来到了广裕春暂住的旅舍。
广裕春是传统的戏班,一个班主,五六个吹拉弹唱的,七八个能登台唱戏的,十来个徒弟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几岁的都有,把行头、吃饭的家伙事儿装在马车上天南地北的唱戏,没个定所。所以,张成君对谢朗的提议很动心,他还特意吩咐清玦一大早就在楼下等谢朗。
谢朗进了屋将外衣脱下顺手递给清玦,他伸手接住挂在衣架上就势出去了。
张成君恨这个徒弟不识好歹,向谢朗赔笑脸,“诶呀,我这个徒弟没见过世面,不懂礼貌,您多担待,我把他叫回来。”
谢朗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原本就是来找你商量的。他应该有别的事,让他去吧。”
张成君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让清玦回来作陪会更好,但又知这个徒弟性格执拗,也无计可施。
谢朗说道:“有一条商街,长夕街你知道吗?我在那儿不远买了两处院子,地方很大,我准备把它推倒盖一个戏园子,你们广裕春从此就在那儿唱,再留出地方给你们住,给你们练功,怎么样?”
张成君在心里计算着价钱。
这时清玦推开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炉,他把手炉递给谢朗。
“给你的,你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