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柏与众人商议,认为父母被害与自己有关,需去长安查清楚。王氏兄弟和项怀珍也要跟着一起去,最后商议由何之柏先去,待何之柏查探好后,来信告知众人,再去。
于是,众人便在梅园外洒泪告别。
韩珣见到何之柏时,他正伏在案前小寐。韩珣没有叫醒他,这个少年,往日是那么的沉稳恬静,而如今即使是在睡着,也能看出他紧皱的眉头,身上的尘土,似乎在诉说着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连夜赶到这里。
待何之柏醒来,天已大白。
“你醒了?”只见一个黑脸的劲装青年问自己。
“你是?”
“我是盘乐,新调回来的侍者,替补你走后的位置。大人之前来看过你,让我在此守候,等你醒了,先带你去洗个澡,换下衣服,然后再去找他。”自称盘乐的青年道。
何之柏依言随盘乐把自己从头梳理了一遍,从此,将迎来一个新的自己,这变化虽然是惨痛的,是逼不得已的,却是不得不接受。
“来,之柏,坐下。”韩珣推开厚厚的一摞书简,示意何之柏坐下。
盘乐拿来一壺酒,给两位斟上。
“贤弟,你家里遭遇惨变,二老不幸受害,这杯酒,是我敬他们在天之灵。”韩珣说完,执爵洒下。
接过盘乐又斟上的酒爵,道:“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希望你能暂藏悲与痛,振作发奋,找出凶手,以慰二老。”
何之柏接过酒,一饮而尽。这是他第一次喝酒,火辣辣的水酒顺着喉咙下去,却从眼里流出热呼呼的东西。他抹掉流出的热泪,感觉洒是很奇怪的一种东西,喝下去以后,如火在胸膛里燃烧一般,心里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盘乐,你也陪何兄弟喝一杯吧,你们也就算认识了。”韩珣对盘乐说道盘乐便给自己斟了一杯,向何之柏道:“之柏兄,节哀!从今天起,盘乐愿与之柏兄共赴前程。”
韩珣伸出双手,抱了抱两人,道:“之柏,盘乐是救过我命的,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若不在,你直接找他便是。”
何之柏点点头,心里热血沸腾,向韩珣道:“大哥,让我加入谷风执行任务吧。”
韩珣听闻,注视着何之柏道:“兄弟,你可要知道,加入谷风,意味着随时会面对危险。我当初安排你只管接收、整理消息,就是不希望置你于危险之境。”
何之柏道:“之柏明白大哥心意,可如今我若不主动去调查,就好比头顶悬剑,不知何时砍掉我的脑袋一般。我的父母因我而遇害,我不能再等了,我想知道我的对手是谁。”
韩珣望着窗外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开始吧。”转身对盘乐道:“你与方舟联络,告诉他驺虞归队,计划即时执行。”
盘乐道:“诺。”
河内郡安仁镇
“大爷,求求你,给我们留点粮食吧。马上就要过冬了,你们把地收了去,我们怎么活呀?”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跪在地上向一位身着酱紫袍的中年男子苦苦哀求。
“求我有什么用呀,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几十里地都是咱们大人的,一真让你们种着,是看得起你们。现在如果你们要继续种的话,就得把粮食交出来,否则这地就找别人来种了。”那中年男子道。
“胡大人,我们辛苦种一年,也该给我们留点粮食,我们明年才好继续种地呀。你把粮食都收走了,以后谁还愿意帮你们种地呀?”妇人跪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此时忍不住道。
“这该收多少粮食是我们大人说了算,你们给我说没用,有本事去找我们大人说去。你们不种这地,有的是人抢着种。”
接着对身边一群帮手道:“去,把这些粮食都给我带走。”于是那群人一哄而起,把妇人家的粮食纷纷搬光,又走向下一家。
这一老一少哭天抢地,却无丝毫作用。
一时,家家户户哭声震天,如丧考妣。
原来安仁镇的邻镇成化镇住着的是安成侯王通,成化镇原是他的食邑封地。可是随着生活的日渐铺张奢靡,已不满足成化镇,便打起了安仁镇的主意。
河内郡守因忌惮他是太皇太后的娘家兄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王通便愈发肆无忌惮了,不但巧取豪夺,甚至强抢强卖。弄得安仁镇、成化镇近千户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出现成家成户外出乞讨的现象。
看着眼前的一幕,站在人群中的青年,趁人不注意,拉起了正在哭泣的那位白发妇人。
“老人家,这王家如此仗势欺人,你们今后可还怎么生活?”
那白发妇人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已停止的哭声又大了起来。那青年也不劝,待她哭一阵后,又道:“如此让人没有活路,我们何不向上面告他呢?”
那妇人忽然止住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位青年,道:“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平头百姓,如何告得过他?”
“现在皇上英明,朗朗乾坤,相信有人会给我们主持正义的。”青年继续劝道。
妇人沉思片刻,不告得饿死,告了可能会被官府打死,反正都是死,何不一试?于是问道:“怎么告?”
青年拿出一扎书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王通的各种罪状。对妇人道:“只需按上你的手印,即可。”
妇人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了下去。
青年又继续走向下一户悲痛欲绝的人家。
一个个血红的手印,在书简上如同一串串血泪,让人心惊,让人心痛。青年收起书简,飞身上马,向长安驰去。
很快,这道书简到了丞相府的消息,传到当朝大司马王凤的耳朵。
王凤已经很老了,七十七岁对一个身居仅在皇上之下的老人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近日疾病缠身,有时几乎是挣扎着上朝的。可是对于皇上希望他安享晚年的明示暗示,他总是委婉地拒绝,他要终老在自己的职位上,为大汉尽最后一份力。皇上见他如此忠心,只好送他上好的补药,希望这位国之栋梁能活得更久一些。
他不能接受在自己将要光荣退休的时候,自己的家族会给自己抹黑。于是他托人找到李相国,把这份将要上报给皇上的书简拦了下来。
可是老天似乎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就在他约见李相国的第二天凌晨,在上朝的路上因吐血过多而死,真的在自己的职位上寿终了。
李相国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把已经放下的告发王通的书简,又重新揣在身上,并在当天的朝议上,交给了当今圣上过目。
出乎意料的是,因为皇上念及忠心为国的王司马刚刚去逝,并没有对这道有几百个血手印的书简有任何不忍,道“之后再议”,便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