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红梅帮林富把红旗重新卷整齐,从钟振国住宿的房间里搬出一把椅子,“林富,过来坐吧!”
“唉唉!我说,盐堆那边不是有个板凳嘛,干嘛动我的东西?”钟振国撸了撸套袖,把老花镜拉到鼻子尖上,指指堆放食盐的地方,表情严肃地对唐红梅说。
“那个凳子湿漉漉地能坐吗?弄个破马扎不舍得给人坐,真小作(抠门)!”
“呵!你这嫚姑子,借花献佛还不讲理哩!还破马扎!你懂个啥?这可是宝贝!”钟振国不像闲来没事跟小孩子开玩笑。
林富仔细端详起钟老头所说的“宝贝”,严格地说这是把能够折叠起来的交椅,通身紫黑铮亮,靠背镂空雕饰螭龙纹,扶手成龙头状,卯榫节点均用金光闪闪的金属镶嵌,踏步上的镶嵌略有破损。棉絮坐垫和麻绳穿绕的坐面,显得极其不般配,但不影响此物的高贵典雅。看得出物主用心呵护,上下无尘无泽,包浆浑厚。
“哎呀!钟叔,你这东西还真是个宝贝啊!怪不得不舍得拿出来呢!”林富的眼睛瞪得滚圆。
“你懂?”钟振国差异地看着林富。
“紫檀木,老古董啊!钟叔,这黄色的不会是金子吧?”林富抚摸着交椅靠背,爱不释手。
钟振国在柜台里坐不住了,急忙跑出来问:“来宝,你咋懂得?”
林富对钟振国做个鬼脸,没回答他的问题,竖起大拇指说:“一寸紫檀一寸金啊!这玩意儿,您让俺坐俺也不敢坐,您也别祸害它了,找个地方好好保存着吧!”
钟振国愣愣地瞅着林富,他可是第一次碰见识货的主,而且还是个小孩子,便追问:“来宝,你真懂这玩意?打死俺也不信!”他略做停顿,“要不,你说说这玩意儿哪儿珍贵?”
林富轻轻抚摸光滑如镜的扶手,笑呵呵地说:“紫檀、黄花梨、鸡翅木、铁力木称为中国四大名木,而紫檀是木中之王。明、清两代是等级名份的象征,只有皇帝才能使用。拿的时代,紫檀木,只有皇家贵族才有实力到南洋购买,民间根本就得不到。后来地方上也有紫檀木,也是属于地方王公贵族们使用的,老百姓难得看一眼,不用说使用啦。老钟叔,您可是皇家贵族的身价呀!”
“得得!打住吧!你别害死我!我可是贫下中农出身!”钟振国抚摸着林富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
唐红梅听不懂什么紫檀,黄花梨的,“说得天花乱坠地,不就是个破椅子!”
钟振国拍拍林富的肩膀说:“对,就是把椅子式马扎,没啥了不得!”
林富明白钟振国的担心,笑着连连点头,扭头对唐红梅说:“红梅姐,你有没有闲书!借本给俺看看?”
“俺没有,小代老师床头上有!”
“不经同意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好吧!”林富知道代清秀带领林娟娟等一帮学生,劈高粱叶去子,没在宿舍。
钟振国很少与林富正面接触,也不经常交流,在他印象中的形象,多数是建立在村民信息上的。他觉得林富不算是“捣蛋神”,但也不是个清闲之人,捣鼓手枪、弹弓、弓箭等玩意儿那是小有名气的。今天突然喷出如此精辟的知识点,令他无比震惊,彻底颠覆了他对这小家伙的看法,说话明显客气起来,“林富,啥时候喜欢看书了?”
林富说:“一直喜欢!钟叔有好书别不舍得,借给俺看看!”
钟振国停顿了一段时间,“我这里书道是有几本,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钟叔,啥书?”
钟振国一边对唐红梅说:“小唐看着门,俺俩到里间待会!”一边招呼林富来到他睡觉休息的房间,从床垫地下取出两本用报纸抱住封面的书。
“给!”钟振国把书递到林富手里。
林富打开线装本,全是老体字,“三略”三字映入眼帘,他没看过这书,但是脑子里存有这方面的信息,他努力回忆,“唉对了!”
钟振国问:“啥?”
“好像是北宋年间为开设军事学校,专门制定《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靖问对》七部兵书,合起来称《武经七书》,是历代官员必须阅读的书籍。钟叔!你这书是北宋年间的?”
“不…不是!应该是清…清代的吧!”钟振国被林富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如果有一套那就好了,这个更是宝贝啊!难得!难得!”林富的口气完全不再是孩子味道。他把书递给钟振国,钟老头竟然忘记伸手去接。
“钟叔,您把这个书先保存着吧!以后俺再借着看!”
钟振国接过书,不知说啥好。
林富翻开另一本,“呵!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这个可得看看!以前看的不是这个版本。”
钟振国彻底蒙了!他心里念道:林海坤家里养了个什么子呀!这是!
林富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笑笑解释道:“哎呀,钟叔还喜欢看这种书呀!”
不解释还只是让钟振国惊奇,这一解释更是他云里雾里了,他靠前伸手要试试林富的额头,林富立马躲闪,“俺没发烧!”
“钟老头!在吗?”外边有人喊。
“来啦!”钟振国小声对林富说:“在屋里看,不许让人看见!明白吗?”
“知道啦!钟叔!”
钟振国出门便说:“死胖子,不出工干活去,过来咋?”
林海山笑呵呵地说:“订货!这是订货单,后天国庆节用,你可别耽误了事,哈!”
“是谁家专挑这时候忙喜事?这不是瞎爹背上瞎儿子——忙(盲)上添忙(盲)!”
“不是结婚喜宴,是公社安排大队上办的!你老头子可要上心吆!”
“甭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唬着长了五十年的!”
林海山语气有点孩子气,“爱信不信,不用到中午,书记肯定来!”
林富听说林红章能过来,心想:不妙,林宇昊去塘坝找他表哥去了,如果林红章发现他不在这里守旗,肯定要追问,咋应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