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都乃旧朝西临的帝都,如今又成了拥有偌大领土的北幽的帝都,城中日益壮大繁华,人口也越来越多,每每到节庆之日,城中各大主干道几乎是水泄不通。但是偌大的昆都城,唯独有一处地方,那里没有人家,没有店铺,连茶摊都没有。不管是什么时候,那里都有着遍地风雨洗刷不掉的斑斑血迹,以及在城墙上悬挂的经年累月忘了收拾的灰白枯骨,风一刮,还仿佛能听到冤魂久久不散的哀怨呜咽。
那个地方便是在昆都城西北方的城门下,虽无人敢至,但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狱刑场”。
烈日当空,秋风萧瑟。
向来阴气聚盛,人烟罕至之地,今天却突然久违地热闹了起来。上一次如此热闹的时候,已是数年前的事了,自从这天下被几个大人物搅得天翻地覆之后,这个地方便一直被空置遗忘。直到今天,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城中百姓们欢欢喜喜地结伴而至,早早便等在了这里。
他们忘记了脚下的斑斑血迹,忘记了城墙上悬挂的灰白枯骨。他们就像是来喝喜酒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伸长了脖子往邢台上张望着。
“早就觉得那东越王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了,北幽帝把两个小王招来,就是想控制他们,结果南肇王率先表态,谋逆了,北幽帝花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都没能将他擒拿归案,你说有这么好的例子在前,那东越王哪能无动于衷啊~”
“不过那东越王也太倒霉了点,这么快就计划败露,难怪都说他温润谦和,待人亲近,为王者,这种性格只会令他用人不当,最后招致杀身之祸。”
“如今那东越王的手下在上面跪了个密密麻麻,你说这东越王会选择当缩头乌龟呢,还是会跟北幽来个鱼死网破?”
“谁知道呢,东越王至今在逃,说不定早已逃回东越老窝了呢!那些手下的命跟王族贵胄的命比起来,能算个几铜钱?死了也就死了,谁在乎呢~”
“唉,这帝王之争啊,最终祸害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底下人,你看那上面,老的老,小的小,真是作孽。”
“我看这儿就属你最积极,一大早就嚷嚷着要来占个好位置,这会儿你倒可怜起他们来了?”
“可怜归可怜,这不挺久没在这儿看过这么刺激的砍头大戏了么,我们这些人,都没那改天逆命的本事,顶多只能看看热闹,就图个乐子罢了。”
……
在吃瓜群众们热烈的期盼下,新任的相国崔斩终于抵达现场。北幽帝不在的这段时期,佟运明勾结东越谋反被抓,佟氏一族极其党羽皆受牵连,崔斩于是在墨不渊的暗中帮助下从一个小小的刑官迅速晋升,一跃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之位。北幽帝不在,他便独揽大权,倾权朝野,如此人生好不得意。
看他坐在高台之上春风满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嫁女儿呢!
以佟运明为首,佟氏上下五十三口人,及其相关党羽,东越王属下,共百余号人,在刑台之上跪了一片密密麻麻。崔斩抬头望了望当空的烈阳,随即望向佟运明,脸上笑出来的褶子不禁又多了几条,笑眯眯地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一个公公赶紧走上前来,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嗓音尖锐高亢又嘹亮道:“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刽子手早已就位,百余名彪形大汉手举砍刀,曾亮的刀面反射着刺眼光芒,释放出饥渴难耐的嗜血欲望。如同此刻在刑台之下拥挤的人群,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热切地等待着免费又刺激的砍头大戏的上演。
彪形大汉终于高高地举起砍刀。场面尤为壮观。
然而就在手起刀落的精彩而又飙血的画面即将上映之时,百余名彪形大汉就像被点了穴般,就连同他们刀下之人,也一同静止,每一双眼睛都露出万分惊恐之色,无论如何都动惮不得。
“怎么回事!?下去看看!”崔斩有些急不可耐地吩咐道。
一旁的公公连忙跑下去,使劲儿拍了拍一名刽子手高高举着砍刀的手臂,手感就像石头,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回相国大人,这……奴才也不知是何妖魔之术,他们都跟雕塑一般……”
底下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这场久违的砍头大戏剧情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比戏楼里的大戏精彩百倍!
崔斩面露惊疑,两根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想了许久才道:“传令下去,急召一批刽子手前来替换!”
“是!大人!”
公公得令,没走出几步路,整个人也突然化作了一尊雕塑,在风中一动不动。
崔斩大惊。
“何方魔畜在此作祟!”
——“噢?‘魔畜’可是在唤我?”
空中忽而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威严中又带着些许挑逗之意,令人顿感背脊发凉。
“谁!?究竟是谁!!??”崔斩脸色煞白,惊慌四顾。
——“不过数日不见,你们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崔斩一听到那人自称是“朕”,吓得差点摔下椅子,抖抖索索地从椅子上跪下来,双手情不自禁地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吞吞吐吐道:“圣……圣上……臣……臣正在为北幽……清除乱党……为……圣上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