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睡觉,忽听案旁窗户吱啦一声,被缓缓推开。随即,一个小白脸从中探入,见到慕远夕,立即满脸堆笑,笑得龇牙咧嘴。
“夕夕,这么晚了还没睡呀,累了一天了,夕夕可要注意身体呀……”
“啪!”
慕远夕头都没回,随手拿本书拍了过去。
知风噘着嘴,捂着头,满脸忧怨道:“夕夕……你能不能跟戌老说一下,安排一间离夕夕近一些的房间给我呀,她现在给我安排的房间,距离夕夕十万八千里远,害我对夕夕相思成疾,寝食难安……”
慕远夕没好气道:“这才多久!你就相思成疾!?我看你是白痴成疾吧!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好,大半夜送上门来!奶奶的,居然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把我带回来!”
知风哭兮兮道:“我以为夕夕想家了嘛,想给夕夕一个惊喜……”
“惊你妹的喜啊!现在可好了!刚从莱音寺地牢出来,又坐进了另一个监牢里来!阿西……”
知风咬着嘴唇:“夕夕……”
慕远夕:“有屁快放!”
知风双手撑在窗台上,笑眯眯道:“之前夕夕告诉过我,每个人出生的时日,就叫做‘生日’,每逢生日那天,会有人送生日礼物以表庆贺……”
慕远夕歪头看他:“所以呢?”
知风抿着嘴唇,微微低头,红着脸道:“今天是我化而为人的日子,也就是我的生日……我是不是可以跟夕夕讨一份生日礼物呀?”
慕远夕露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笑,道:“呵呵,不好意思,现在是凌晨一点了,时辰已过,请回吧。”
知风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双手在空中对着慕远夕拼命地伸着,就像要去抓救命稻草似的,露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他身长手长的,倒是差一点就能够到慕远夕了。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摊开的手掌,随即眯着眼睛望向他:“我数三个数,你再不滚回你的房间,我便让你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聪明美丽的我。”
……
……
在跟随慕远夕的众多西临旧臣中,有一位是在五十年前便一直跟随在先帝身边的宦官,一直忠心耿耿。以帝王身边的视角看尽官场朝廷风云变幻,致其心明如镜,最是老练通达。
所以慕远夕在第二天一早,便将他请了来。
“葵老伯,这文林府大学士赵赫郎是?”这一年来造访的朝中官员,慕远夕看名字和官职便能猜个大概,却唯独这个人,她不曾听说,所以拿捏不准。
葵黎先是行了一礼,方低头看了看记事簿,答道:“文林府乃南肇皇子学术之地,赵赫郎为文林府首掌大学士,官职从二品,乃南肇当今太尉的侄子。太尉乃太子一党,故而其身边亲友皆从。”
慕远夕听罢,垂眸盯着记事簿上面的这个名字,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似自言自语道:“自桃源山庄建立以来,有心争储者皆有所示,唯独太子一党不见行动。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文林府大学士赵赫郎造访的日期,乃半个月前。其随行送来了许多珍世文书,以及一些名贵难得的文房四宝琴棋字画。慕远夕早就下了死令,不管谁送礼上门,一概不收。他就是强行把礼品给扔进来,也得给他照样扔回去。
葵黎道:“少主,南肇皇帝年事已高,虽听说其身子骨还算硬朗,可毕竟执政长达数十年了,朝中众臣早已更新换代,都各自站好了队,不太听他的了。退位立新之日指日可待。三位皇子皆非草包咸鱼,自然不容小觑。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因掉以轻心而失了后蹄。想必太子也是紧张了。”
“可我听说,太子如今并不在京都。”慕远夕道。
葵黎道:“南肇太子行踪神秘,属下只打探到他此刻正在中州,却不知其在那做什么。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太子不在朝而在野,想必不简单。”
南肇太子,南宫寻明。慕远夕自是认识。她在外头的这一年来,机缘巧合之下,与他不打不相识,说不上相聊甚欢,只是在好几次的冤家路窄中,虽对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自大着实看不惯,但渐渐发现他这人人品勉强还算可以。
“少主在外一直有遇到南肇太子?”葵黎听闻慕远夕与南肇太子相识,不禁凝眉问道。
慕远夕点点头:“是啊。早就有传闻说南宫寻明的太子之位是捡漏捡来的,只因嫡系皇子早年意外身故,才轮到他这个老二顶上。这么多年来,他在太子之位上也毫无建树,也根本无心朝政,说是喜欢云游四海,自由自在,不受束缚。想来,这兴许是太子一党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葵黎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这,少主信吗?”
慕远夕缓缓抬眼,望向远处。眼前隐约浮现一处乡野村庄,艳阳高照,人来人往。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这个小小的村子仿佛有自己既定的节奏,不疾不缓,井井有条。
耳边,徐徐回荡着南宫寻明曾对她说的那番话:“你看这些乡野村民,无聊是一天,忙活也是一天。他们身上的脏是真脏,但他们脸上的笑是真笑,没有半点杂质。我虽贵为太子,从小锦衣玉食,但我眼里的华贵,掺杂了太多东西,看得我是眼花缭乱。有时候我就想,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像这里的人们一样,浑身脏兮兮的,但却有最干净的生活。”
葵黎看了看慕远夕,凝思片刻,随即抱手一礼,道:“少主,您之前迟迟不肯选定哪位皇子站队,是想看他们越到关键之际时的反应。事关复国之计,如今,不知少主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葵黎看到,慕远夕失神许久的目光中,渐渐荡起一丝涟漪。眼角弯弯,似有笑意,浅得几乎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