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似有莹莹烛火温馨满室,耳边有人轻声细语,生怕吵着谁,却又满怀担忧,一遍又一遍地唤着:
“夕儿,夕儿……”
这声音听着熟悉。慕远夕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子,那眼前逐渐清晰的面孔,令她恍然如梦,模模糊糊地也回了句:“二少……”
“夕儿,真的是你。”仿佛得到了明确的答案,长孙言聿忧虑中舒然一笑,忙唤道:“白耳,夕儿醒了,快倒一杯水来。”
这场景如此熟悉,熟悉到大病初醒的慕远夕一时间搞不清状况,浑浑噩噩地就这么着了他们的道,疲惫的眼皮子缓缓悠悠一眨一眨地看着眼前如玉般的公子,正小心翼翼,温柔兼备地拿着小勺一点一点地给她喂水喝。
“姐姐,你可终于醒了。”林白耳蹲在一旁,看着慕远夕的神情喜忧参半。
“我……躺了多久?”慕远夕问。
林白耳双手轻握着慕远夕的手腕,道:“姐姐,你昏迷了足足五日。大夫说姐姐伤的很重,还说恐有性命之忧,把我们吓死了。不过我知道姐姐肯定吉人自有天相,这不姐姐终于醒了!”
这么一说,慕远夕方才恍悟,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也没镜子啊,她也不知道是否恢复了自己的脸,若是没有恢复,方才这一出岂不是不打自招,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虽说她深知眼前之人绝对不会对她不利,但她并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她自己的事,她还是想自己解决。
长孙言聿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宽慰一笑,语气之中略带宠溺:“夕儿,我知道是你。不管夕儿变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将夕儿认出。因为我的夕儿,是这世上最独特的女子,无人模仿的来。”
如此肉麻的话,亏得长孙言聿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的,慕远夕不禁怔愣片刻,事已至此再上演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是徒劳,认了就认了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
不等慕远夕问完,林白耳便抢答道:“其实在第一次进宫参加晚宴的时候,王上便觉得座上的那位‘夕妃’与姐姐有着天壤之别,反倒是觉得身旁的那位‘清素’的言行举止与姐姐你甚为相似。再加上姐姐还和南肇王的侍女比了一场武,姐姐一开场颇不耐烦的那句话‘要打就打,别磨磨唧唧’,连我都觉得那简直就是姐姐上身!这么多天以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姐姐出来,结果办法没想到,就听到姐姐被那个‘夕妃’送进了望生阁,王上于是立马派暗卫于宫外待命,幸好老天有眼,姐姐当真从望生阁逃出,你都不知道,当时王上和我见到浑身是血的姐姐,有多么惊怕。为了避开北幽帝的追捕,我们不敢带姐姐回王府,于是在城外找了一处别院,这里偏远隐秘,很是安全,所以姐姐大可放心。”
听林白耳说了这么多,慕远夕只抓住了个重点,不禁凝眉问道:“追捕?你是说,那日我逃到宫外之后,尚有追兵紧追不舍?”
那日慕远夕强撑着重伤的身体好容易逃到宫外,体力愈发不支,昏迷之前,她只记得周围是尸横遍野烘臭难耐的乱葬岗,却不觉有任何活人的动静,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想要先睡一觉再做打算,毕竟当时的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倒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而是我们把姐姐带回来之后,李侍哥哥带着暗卫回来禀报的,说是见到北幽帝孤身一人在停尸山附近林中逡巡。就在姐姐昏迷的这几日,李侍哥哥发现城内外都有北幽帝的魔卫在暗中行动,应是在找寻姐姐。”
慕远夕脑海中不禁重现那日冲出望生阁时的画面,当时挡在门口之人想必就是屠胤迟,情急之下她也不及多想,如今想来真是奇怪,按道理他不是应该正在上朝吗?那会儿他怎么会出现在望生阁?还只身跟了出去寻她?
“夕儿,大夫说这段时日你要好好休息,其余之事,夕儿无需担心,一切有我。”长孙言聿目光极尽温柔地将她注视着,眼波缱绻,令她一不小心便跌落进似曾相识的柔软漩涡。
那是五年前了吧,她尚处豆蔻年华,跟在二少身边无忧无虑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却突然有一天被恶霸大少欺负到头上,那时的她还不会武功,被大少打得满身是伤。她一路逃,他一路追,终是恶人恶报自己摔落悬崖,尸骨无存。
当时的她初尝为奴的苦楚,在悬崖边上又惊又惧又委屈,长孙言聿找到她的时候,她扑过去抱着他一顿大哭,他轻拍着她的背,极尽呵护地对她说,“夕儿莫怕,一切有我。”
往事历历在目,幡然重现,然而如今,他已不是那个“悠然见南山”的二少,她也不再是那个“不知人间正沧桑”的少女。
一切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