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学生离校后,学校开始变得空荡荡的,就和陈默小时候看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姑姑和表哥拜年后离开时的背影的心情是一样的,热闹的场面一度消失,就连心里也变得空荡荡的了。
莫名的,这次,陈默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比往常更强烈。
好久没吸烟的陈默,走到了寝室窗边,点了一支烟,默不做声。
寝室里的舍友开始收拾着行李准备离校,而陈默的行李就只有一个背包。
去往哈尔缤的机票早就买好了。
掐灭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和舍友告别之后,陈默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八个小时后,陈默坐在波音737的客机上。飞机上的广播里,正在提醒乘客,飞机即将降落,请乘客做好下机准备。七月份哈尔缤的傍晚,从飞机上看去,渲染着昏暗的光晕,仿佛即将坠入黑暗的前夕,零星稀碎的灯光逐渐赶走了夕阳最后一点余辉。
第一脚踏在哈尔缤的土地上的那一刻,陈默扬起脸,望着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夜空,浮想联翩。陈默想起了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已经离世的奶奶,珍贵的友谊,分崩离析的恋情。
可能是记忆得到加强的缘故,即使三年多后的今天,陈默仍可真切地记起那曾在两年军旅生涯里,梦回千索的面容。那是陈默的初恋女友,路果儿。
除此之外,学校里的走廊,操场,教学楼,马鞍山公园的马鞍山上,弯曲的台阶,逶迤的薄云紧贴着仿佛静止的湛蓝的天壁,半山腰上茂盛的马蹄树,所有的事与物,都仿佛成了洗过的照片牢牢地定格在陈默的脑海里。
记忆力变好对陈默来说或许是一种痛苦。就像过去的风景,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一旦能清晰的忆起,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有过那么多欣赏风景的时间却没有来得及欣赏。
那时陈默心里想的,只是他自己,只是身边相伴而行的一个漂亮姑娘,只是他与她的关系,而后又转回陈默自己,风景什么的,根本没所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直到最后,陈默也没弄明白,原本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分道扬镳,有如老死不相往来一般决绝。
老实说,陈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但又总觉得必须要来这,或许因为路果儿说暑假也会待在哈尔缤的缘故也说不定呢。
查了一下手机地图,陈默坐上地铁,然后打车,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住进了哈尔缤民族大学附近的一家宾馆。
当晚陈默就在网上联系了路果儿。
“还在学校吗?”
“嗯”
“明天可以约个时间见一面吗?”
“???你来哈尔缤了?I”
“嗯。好久没见了。”
“好吧,我明天中午有空。”
“那就中午12点吧,顺便一起吃个饭,地点是你们学校附近的西餐厅,我到了给你发位置”
“好。”
第二天,陈默提前半小时进了西餐厅,然后给路果儿发了定位。
即使是饭点,餐厅里的人也很少,很安静。
在等待的半小时里,陈默只安静地对着餐桌上的摆饰发呆,偶尔还会向玻璃窗外看去。
十二点过五分,透过玻玻窗,陈默远远地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连衣裙职业装的路果儿,进入西餐厅后,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朝着陈默所在的位置款款走来。
在路果儿出现的同时,陈默也站起身来等候。
此时的陈默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看起来还算体面。
“嗨,果儿,好久不见了”看着面前心心念的路果儿,陈默有很多话想说,但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哈尔缤,好像你退伍回来还在读大二吧。”
“嗯,开学就大三了。你呢?不是毕业了吗”
“是呀,不过我打算考研究生。现在,正在一边找工作一边学习。”
然后,点餐。
话题虽然一直持续不断,但陈默总觉得机械般的索然无味,在陈默看来,一个餐桌的距离比想象中的还要遥远,两人都像在公交站默默地等待上车的路人。
陈默点了一份七分熟的煎牛排,而路果儿要了一份意大利酱面。
之所以选在西餐厅,是因为两人恋爱的时候还是高中生,吃不起,到了大学又是异地,难见面,陈默于是对路果儿承诺以后一定会带她来。
陈默突然觉得自己执着的去做的这些事,幼稚又可笑,除了自己,没人在乎。
“果儿,这么久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用过餐后,陈默终于决定开口了,这个问题其实陈默在之前也问过。
“为什么那个暑假后,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陈默记得当时路果儿是这么回答的:“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的,我不想说太多。”
陈默的朋友都说,这是不想再纠缠的意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没有感情了,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结束,game over。但陈默不相信,回忆在一起的四年,每次吵闹过后,都会和好,甚至海誓山盟地约定好非对方不娶,非对方不嫁,所以怎么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一定是有什么苦衷,陈默记得当时路果儿的父母在闹离婚,除此之外,可能还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陈默坚信着。
好吧,朋友们其实还想告诉他,如果真喜欢你,即使遇到困难,又怎么会不和你一起面对呢?但看到陈默这么坚持,不忍心再刺激他。
难道陈默不明白吗?不!只是他把四年的感情看得太重,自欺欺人罢了。
可陈默想要一个结果,一个路果儿当面亲口承认的结果。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谁知道呢
陈默的突然发问,让路果儿一阵沉默,而后脸上闪过了不耐烦的痕迹。
“你不远千里来到这就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不,这对我很重要。”
“你能不能不要纠结在那么无聊的问题上,那样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这些年,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这个问题的解决或许能让我重新开始新生活,所以能回答我吗?”
“没有人会一直过得轻松,社会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是,我就是不喜欢你了所以不再理会,而且我身边也不是没有可以交往的人,请你忘了我吧,如果你认为是我的错,那你就那样认为好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路果儿的亲口承认后,陈默的心口还是不由得一阵绞痛。
“我并没有把错加在你身上,我以为我认识的路果儿,即使不喜欢我了,也会明说,不会像你一样,折磨了我这么久,所以说,当初高考结束后,你就决定放弃我,选读了北方的大学。后面,明知道我还喜欢你,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我们这么久的感情,你就这么处理,未免太过绝情,那你扪心自问,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既然不喜欢了,为什么不直说,是在照顾我的感受吗,其实,也就是我笨,觉察不出来,是吧?”
此时的陈默已经有些不能自己,一口气说完的话,像是自然自语,又像是在无病呻吟。
“嗯,我不想说太多,怎样就怎样了。”
说完,路果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陈默一人,呆呆的坐着,偌大个西餐厅,还是和进来时一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