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巷中比较清冷,林逸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轻松穿过了六尺宽的巷子,抱着雯雯走到了书店门口,入眼的是污泥满地的台阶,连带门下脚处都是,可想见林逸走后,门前人反而更多了。
“雯雯,下来吧!粑粑好开门了。”
林逸给雯雯放下了,打开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林逸呛住了。
此刻天也已经阴沉了下来,早前的艳阳已经散去,青砖黑瓦,在光线昏暗的条件下,让灰色成为了巷中的主色调。
小丫头用小手捂住了琼鼻,喃喃细语道:“粑粑,这味道好难闻!”
林逸把门大开,散散味,等了几分钟,说道:“你跟在粑粑后面,粑粑进去看看咋回事。”
林逸把电灯打开,昏暗的书店中突然迎来了光亮,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
“粑粑,粑粑,那本书长绿毛了。”
林逸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书架左上方有本书全是绿油油的霉菌,仿佛一块微缩型的绿草坪一样。
而书架左侧的木板上都有青苔了,湿漉漉的,林逸大概猜到了原因,应该是房顶的瓦片被野猫翻动了位置,下雨天漏水了。
“嘿嘿,粑粑你把这本书送给麻麻,她一定会喜欢的!”
林逸满头黑线,你确定你麻麻不会骂人?
“粑粑,过几天就是麻麻生日了,你有准备礼物吗?”
若是以前的年月,林逸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今年自上次那事情后,状况不断,礼物他早就给忘了!
“粑粑会好好准备的,包你妈满意,你不用担心的。”
“哦,雯雯也准备好了礼物耶!”
“什么礼物?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粑粑,粑粑帮你参考一下。”
“雯雯不要!”
小丫头跑开了,在书店中乱转了起来,林逸把已经受损的书取了下来,一页一页的翻动了一下,准备晾干了他们。
之后清理了书上的霉菌,并收拾了受潮的书架。
“这什么东西?”
林逸在书架的书缝中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好像有封信。
“《雨巷》。”
林逸看见信纸上已经模糊的笔记,他记起了这件首诗的来龙去脉。
那都是五年前了,那会林父还在书店中坐堂,每日林逸都会来送饭,然后留在这看书。
有一回就刚好是下雨天,撞见了从巷尾撑着伞缓缓走来的顾玉雪,优雅的脚步,青涩的笑容,只对视一眼就直抵人心,那时起林逸就感觉有个人走入他的心房。
“好诗!可惜没投出去。”
之后顾玉雪的影子就像被刻在了脑中一样,总是无法忘记。
后来多少次下雨天,林逸再次走入巷中时,都没有能够碰见顾玉雪。
有次有感而发,他便挥笔写下了戴望舒先生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当时林逸把写好的诗装进了信封,准备投递到小河诗集上发表出去。
但是,他比戴望舒先生幸运的多,他的丁香姑娘来了,而且是“主动”送上的门。
当然是来书店买书的,跟林逸本人是没多大关系的,不过那时林逸早把投稿的事给忘了,心思早就放在怎么搞定顾玉雪上了。
“看来当初笑话戴望舒先生,是唐突了,这回轮到我自己了。”
林逸摇了摇头,自己嘀咕着,雯雯可能是玩累了,便催促林逸要走了。
“雯雯,等一下粑粑,粑粑收拾几本书,怎么样?”
“好。”
小丫头说完,便坐到了躺椅之上,林逸直接把雯雯放倒了,然后说道:“雯雯,好好躺会,找找粑粑以前的感觉。”
他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挑选了一些书籍,然后用书店中的箱子装好,准备运走。
“雯雯,走吧!”
“粑粑,书店以后就这样关着了么?”
从躺椅上勉强下来的雯雯,头发有些散乱。
“雯雯,你总不能又想往回走吧?车已经过站了哦!”
“???”
小丫头听不懂林逸的话,也没有多问,而是自己朝书店外走去,因为粑粑要搬箱子,很明显没有办法抱她。
“粑粑,我以后也要买一张躺椅,好舒服。”
“嗯!”
刚准备关门,巷头的梧桐树叶莎莎作响,风声传来,接着就是雨滴声,走出去的雯雯又退了回来。
“粑粑,下雨了。”
“完蛋!粑粑这回没有带伞,车子可在三条街外。”
“哦!”
雨声从淅淅沥沥,慢慢涨到了哗哗啦啦的水流声,巷子里的沟渠中已经可以看见奔腾的流水。
“粑粑,水!”
小丫头惊讶地指向了书架,只见屋子漏点刚好对准书架左侧壁,屋顶一檩(lin)条雨水汇聚然后顺流到了青砖地板上。
林逸本来还想欣赏一下“山色空蒙雨亦奇”的美景,虽然没有山,但是朦胧的雨景也不错。
“我……,雯雯你进去躺椅上躺好了,粑粑去里面拿个盆子接一下。”
林逸把书架稍稍往右推了一点点,然后拿了桶接着落下来的雨水了。
最传统简单的瓦房的烦恼就是挂瓦跟挂瓦之间没有东西固定,所有很容易被外力扰动,造成漏点,最怕传说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雯雯,粑粑知道送什么礼物给你妈了。”
雯雯翻身,看着林逸,期待他给出答案。
“粑粑准备写首诗送给你妈,独一无二的诗。”
“???”
“粑粑这有个故事想不想听呀?”
“粑粑,你说。”
林逸把自己之前跟顾玉雪的事情演绎的一遍,然后把雯雯也加了进来。
小丫头听的有滋有味,然后好奇的问道:“粑粑,那你找着丁香姑娘了吗?”
“找着了,而且还找到了两个。”
“哦!”
“一个是小丁香女孩,一个是大丁香女孩。”
小丫头听完就乐了,她已经猜出来了。
“粑粑说的是我跟麻麻吧!”
“嗯!”
“那粑粑,你觉得是小的好,还是大的好!”
“都好,又都不好!”
“为什么?”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夏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谈话没多久,雨慢慢停了,太阳重新出来了,先前的漏点处,此刻已经漏射进了一小缕阳光。
“雯雯,走吧!回去吃中饭了。”
“粑粑,太阳出来了,彩虹什么时候会出来?”
“彩虹?可以吹出来哦!”
“吹出来???”
小丫头用手摸了摸头,不是很能够理解。
“彩虹屁不都是吹出来的么?”
“???”
“雯雯,你要真想看见彩虹,粑粑还真有办法弄出来,你信不信?”
“好呀!粑粑什么时候给雯雯弄大个彩虹出来?”
“让粑粑想想,国庆节吧!粑粑给你弄个大彩虹!”
“行,粑粑你要说话算话。”
“嗯!”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走在湿漉漉的青砖石板上,脚步声沉闷,不过笑语声却是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