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陈依看着底下按组分列坐好的自己的学生们,再次拿出作为老师的威严之气,大声道:“今天就这样了,你们每个人最好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回家以后再把它告诉家中的父母,如果有人做不到,明天就不用来了,我会将没来的人从名单中划出,但只要选择来,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明白没有?”
“明白了!”这是第三次齐声回答,气势也更足。
见此,陈依不得不感叹,管理还是重要啊。
清咳一声,再次道:“明天巳时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现在,下课!”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学堂,直奔住处而去。
众人明显楞了一下,随即喧哗起来,整个学堂顿时变得嘈杂不已。
马云飞和沙雄想起先生之前的交代,适时站了出来,开始维护起本组的秩序,尽管没什么用,但看他俩脸上那一副认真的神态,明显没有就此放弃。
至于沙卫民,则完全还处在自我矛盾中,那有心思管这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一组本就大了,多是会想事的,也不用他说什么,大家至少保持着最基本的规矩。
也没吵闹太久,大家见陈依真的走了,便纷纷走出学堂,各自回家去了,大的先走,小的后走,不一会,学堂里已人去楼空。
今天,对于这里的大多数孩子来说,是难忘的一天,也是真正有意义的一天,直到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之种种,仍旧嘘嘘不已。
……
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敢懈怠。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黑云寨,祠堂里,学堂门外的一棵大树下,陈依靠在摇椅上,边眯眼打盹,边听着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心情很是愉悦。
半年了,这群孩子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学业上皆有进步,大多数人都迈过了前期最为艰难的识字阶段,开始慢慢接触一些道义理论。
为了教好他们,陈依不可谓不用心,从识字习文,到释经明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从无到有靠着耐心磨出来的。
现如今,最小的那一组都至少能认上百字了,而那些聪慧一点,又年纪稍长的,甚至都能独立书写简单的信件了,其中,他选出来的三个组长,更是其中翘楚。
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这群孩子心中的地位越发高大起来,就连最开始有些叛逆的沙卫民一伙,如今再面对他,也是分外恭谨,不敢有丝毫不敬,且都是是发自内心的。
在这半年,陈依一直没再见过沙瑾萱,倒是沙昊威,在学堂这里还见过两次,每次都和颜悦色的,临走时亦不忘拍拍其肩膀,能看出来,对于陈依真心教授山寨这帮孩子,他内心是极为满意的。
不止沙昊威,眼看着自家孩子识字越来越多,学识越来越深,会背的诗和懂的道理也越来越广,对于陈依,大多数寨民也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的。
这一点,陈依自己也能直观的感受到,如今,整个山寨,无论走到哪里,迎接他的都是笑脸和尊重,那些学生见到他,更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敷衍。
由此带来的好处也是很明显的,他的伙食标准提高了,每顿必有酒肉。住的地方也换了,他搬进了祠堂边上的一栋别院,而且还有一个小女孩专门负责照顾他,此人正是马六的小女儿马蓉。
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依恍惚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便坦然接受了别人的这番好意,所谓入乡随俗,自己又不是清道夫,没那么多穿越前辈的毛病。
时过九月,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到了晚上,甚至还要靠烤火取暖。风一吹,感觉有些微冷,陈依裹了裹身上的长衫,就要起身回堂。
他刚站起来,马云飞,沙雄,沙卫民三人已走进跟前,习惯性的整齐排列在一起,等候其吩咐。
“今天就这样吧,回去告诉大家,下课了。”
三人闻言,行了一个师礼,便转身离开,陈依却突然叫住他们,道:“差点忘了,从明天开始,由于马上要收庄稼了,除马云飞一组外,其余的全部放假俩月,都回去帮着大人干活去吧,两个月以后再来进学。”
三人再次启步离开,临走时都不忘再次朝陈依行师长之礼。
交代完以后,陈依自顾回到别院,见马蓉不在,许是回家去了,一时不知该干嘛,便回屋看书去了,这些书都是山寨里面以前就有的藏书,现在自然归他保管。
傍晚十分,马蓉回来了,见陈依在看书,不敢打扰,一头扎进厨房,开始为其准备晚饭。
不一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便端了上来,陈依招呼马蓉一声,不再管她,自顾吃了起来。倒不是他拿捏身份,之前也曾多次让马蓉坐下来一起吃,可这姑娘性子执拗得很,一直不肯同意,久而久之,也就随她了。
待陈依吃完,马蓉收拾完毕之后,又给他烧了一盆碳火,这才告辞离开,从头到尾,那像一个只有十四岁大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农家巧女啊!
马蓉走后,陈依借着残光又看了一会书,直到天完全黑头透了,他才停下来,简单的收拾一下,便上床睡觉去了。一个人的生活简单许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这样重复着。
只是偶尔,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眠,亦或午夜梦回,倍感孤独时,那声相公,那道背影,以及那喋血的一幕,总是萦绕在心头,不愿,不能,也不敢有丝毫遗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陈依不知道自己何时能离开,但他明白,这里,终究不是归宿。因为,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把一生交给了他,而他却没能守住这份痴心。
血债,唯有血偿,也必须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