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女孩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陈依还挺感激她的,为了自己的业绩,她也算是‘三顾茅庐’了!
“父亲,你上次回信说家里的耕牛死了,女儿这里有点积蓄,你让哥哥来城里一趟,我交予他一并带去买牛。您不知道,自从跟着小姐以后,我每月的例钱可有四两五钱银子了,女儿现在可有钱了!
母亲,女儿给你买了一匹布,有九尺半了,足够做一件新衣裳了,老板说六十二文钱一尺,他收了女儿七钱银子,还送了我一块手帕,女儿想着将手帕送给嫂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姑娘,你先等等!”陈依打断道。
“公子怎么了,可是已超出一钱银子?”女孩有点疑惑。
“这倒没有,只是你买的布好像不对!”
“不对吗?老板说看我乖巧懂事这才特意送了我手帕的,这可是不收钱的。”似乎怕被陈依认为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女孩赶紧澄清。
“不是手帕的事,你听我给你算算,你买了九尺半的布,一尺六十二文,合五百八十九文,也就是六钱不到的银子,你给了他七钱,等于付了七百文钱,一个手帕怕不值一百一十一文钱吧?”陈依实在看不过去,这老板也太黑心了,必须告诉这个女孩,让她找老板讨要回来。
陈依前世一正经的本科毕业生,面对我这种小数点后一位的乘法口算,女孩刚报出数字,就知道肯定不对。
“啊!有这么多吗?”女孩有些懵,陈依说的太快,她都听不太懂。
“我骗你干什么,你肯定是被他坑了,赶紧找他去,带上布,让他把钱退给你。”
“真的吗,那我不写了,多谢公子相告,我这就找他算账去!”带上书信和剩下的钱,女孩一路小跑着离开,脸上充满愤怒,这种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那也是有点身份的,那个卖布的老板估计有得受了!也是他自己活该,怨不得别人。
随着她的离开,陈依也没心情继续摆摊了,准备去买点好吃的,回家和老爷子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顺便向老人表达一下谢意。
黄府,坐落于苏州府内城,占地数亩,宅院众多,院内布局充满江南情调,在这苏州府内,虽算不上高门大宅,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居住的。主人黄公明,中过举人,祖上曾官拜户部侍郎,到他这一辈,算是没落了,即便如此,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家里不仅有良田数百亩,城里亦置了几处店面,更重要的是黄家几代虽然再没出过大官,却一直都未曾脱离读书人这个群体,属于典型的书香门第,在这个时代,社会地位毋庸置疑。
黄家内宅,一间姑娘的闺房内,“小姐,那厮忒可恶,他欺小梨无知,黑心昧了我的辛苦钱,你可得为我做主!”说话者正是那个有些话痨的女孩,此时正义愤填膺的对着另外一个比她稍大一些的姑娘述说自己的委屈,那副样子,又急又恼,恨不得把口中昧她钱的人生吃了。
“小梨,你别着急,慢慢说,若真如你说这般,咱们叫上哥哥一起,定为你讨回公道!”
黄家小姐,黄茜茜,年芳十八,家主黄公明的小女儿,头上还有一个哥哥,未成家,整天招猫遛狗的,典型的公子哥做派,也是愁坏了父亲。黄茜茜自小聪颖,长相出众,不仅性格乖巧懂事,诗书文章亦不输别人,在苏州府的内宅圈,颇有几分名气,有才女之称。
小梨是她的贴身丫鬟,二人相处融洽,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见小梨受了委屈,心里也挺气恼的,第一反应便是找哥哥一起为她出头。
“小姐,那个书生看着挺老实的,当不会骗我,而且我刚说完他马上就察觉不对,想来应该是真的。”小梨为了增加说服力,将陈依察觉不对的整个始末详细讲一遍。
“你是说你刚说完,那位公子就立马察觉到不对,并且快速告诉了你具体钱数?”黄茜茜有点狐疑!
“是的,我最近都去他那里给家里写信,你也知道小梨不会算账,每次多余的钱他都会退给我,是个忠厚的书生,小梨觉得,那公子当是个有才学的人,应该不会算错。”语气非常肯定。
黄茜茜不置可否,算术好的人不一定有才学,也可能是术业有专攻了,也不与小梨争辩,“这样吧,算术我也不甚懂,咱们去找家里的账房先生从新给你算算,若真如他所说,再去找那老板讨要。”说完起身便走,名唤小梨的女孩紧紧跟着,那可是他的辛苦钱,非得弄清楚不可。
二人来到寻到府里账房杨先生住处,黄茜茜站在门口,小梨上前一步敲门,唤道:“杨先生可在,有些事情需要麻烦您一下,打扰先生了!”
“姑娘稍侯,我这就出来”,屋子里立马有了回应。
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出头的老者走了出来,此人名唤杨忠,是府里的老人,一生未成家,为人忠厚勤勉,在府里很受人尊敬。
黄茜茜赶紧上前行礼,“打扰先生了,小梨近日买了点东西,银钱似有不妥,故来麻烦先生,求个真假,也好讨要公道。”
杨忠回礼,“小姐折煞老朽了,分内之事,小梨姑娘但说无妨!”
得到首肯,小梨遂将此事又从新复述一遍,她边说,杨忠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待她说完,杨忠转身回屋拿了一把算盘出来,当着二人的面又是一通捣鼓。
结果出来了,杨忠看向小梨,正色道:“小梨姑娘,若你没记错,当与那位公子所说无二,那布庄老板确实昧了你一百一十一文钱,这点老朽可以保证。”
小梨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看向小姐,只等她带自己去讨要回来,黄茜茜见结果得到杨忠肯定,也不再耽搁,道了声谢,领着小梨朝哥哥的院子走去。杨忠是府里的老人,自己无儿无女,心里早就视黄家为自己的根,见小姐这副模样,怕年轻人冲动,惹出什么祸端,那些敢明目张胆昧人钱财的商家,背地里可不一定好惹。于是赶紧去寻老爷,家里的事,可不能由着年轻人的性子胡来。
而此时,始作俑者陈依正左手拎着一壶好酒,右手提着烧鸡,不疾不徐的往家里晃荡了,哪里知道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正因为他的一番好心,气冲冲的要与人争辩。
话又说回来,难道因为怕失去好的就不戳破坏的吗,天下的事情,好与坏之间,谁又说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