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依依不舍的离别,也没有感人肺腑的相送,甚至连一顿散伙饭都没有吃,背着薛玉,也背着孙伯,陈依只简单的跟苏梅婷告了个别,便踏上了进京的路。
之所以选择进京,也是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唯一选择。面对那些人,要想复仇,他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只本着京城毕竟是帝国的都城,或许能寻到机会也说不定的想法,就毅然决然选择进京,至于其他地方,陈依更是指望不上。
一路风尘仆仆,所食所居皆照最低标准,经过近一月的疯狂赶路,这日,陈依终于到达了距京城不过百里之遥的延庆了。
眼看天色已晚,无法继续赶路,陈依便在路边的一个荒废破庙里歇下脚来,走到现在,身上只剩四五辆银子了,到了京城还不知道如何生存了,能省则省吧。
进到庙内,简单的打整了一下,收拾出一片勉强能睡觉的地方,随后捡来一些柴禾,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将火生起,又从包袱里拿出一点干粮,便自顾坐着吃了起来。
待吃完,天已彻底黑了,又添了些柴,使火更旺一些,陈依合身躺下,心里想着进京以后的事,不知不觉中已悄然熟睡过去。
延庆作为京城辖下的一个京畿县,地处西北方向,视为拱卫京师的最后屏障之一,其重要性自不必多说。
就是这么重要的位置,此时此刻,从京城出来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堂而皇之的纵马狂奔,人人手里皆拿着兵器,看样子还不少,就连马上背的也全是,完全不在乎是否会被当成匪寇给剿灭了。
刚到延庆,兴许是跑累了,借着月光看到前面有座破庙,跑在最前面的领头人勒住马缰,后面的人随之也停了下来,“兄弟们,咱们先到前面的庙里歇会,给马喂点料,大家也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养足精神再赶路。”
其中一个头戴纱笠,却身着劲装,乃队伍里唯一一个女人的人打马走到领头人身边,质疑道:“哥,这里地处延庆,周边时有官军巡查,咱们带着这些兵器,还是早些赶回去的好,以免被人撞见,横生枝节。”
那个领头人却不以为意,“哈哈,小妹多虑了,不就休息片刻吗,不碍事的,你看大家都累了,咱们先在此稍做整顿,接下来再一鼓作气跑他个百来里路,从此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
女子低头沉思了一会,似乎觉得自家哥哥说的也不全无道理,便不再阻拦。
领头人说服了这个号称足智多谋的妹妹,心下更是得意,畅笑着继续发号司令,“兄弟们,都下马来,留两个人喂些水、料,其余人等跟着我走。”
“谨遵当家的号令!”众人纷纷应和。
陈依睡梦中被外面嘈杂的吆喝声吵醒,刚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情况,只听见本就破烂的庙门被人‘嘣’的一脚踹开,一群黑影便鱼贯而入,吓得他赶紧乘着黑暗轻手轻脚的摸到佛像背后躲了起来,连随身携带的包裹都来不及伸手去拿,生怕被人发现。
这夜黑风高,荒郊野岭的,突然闯进来这么一群声音粗狂,举止鲁莽的人,容不得他不害怕,谁知道是不是走夜路的劫匪了?
要知道,京畿富庶,是历来不缺白天耕地,晚上打劫的歹人的。
一群人进得破庙,随即有人点燃火把照明,那领头人正准备寻个地方坐下去了,入眼处,一堆熄灭的篝火,一个黑色的包裹,此时显得格外刺眼。不仅是他,跟着一起进来的众人也都看见了,个个脸色凝重,纷纷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庙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气氛也异常紧张起来。
陈依躲在佛像背后,暗道一声糟糕,看这情形,估计是被人发现了。他也没有自动走出来,祈祷着那些人以为东西是路人落下的才好,然而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却无情的提醒着他,别人又不傻。
领头人见大家都在等自己指示,眼神示意之下,旁边的人分散开来,呈弧形站成一排,尽皆手握长刀,随时做好拼杀的准备。
戴纱笠的女子站在哥哥身边,也抽出一把剑握在手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唯一能藏人的佛像背后。
各项准备做好,领头人便不再耽搁,鼓足气力,大声喝道:“不知哪路好汉在此,请出来一见。”
诶,这人啊,倒霉起来是真的喝口凉水都能塞牙,见藏不住了,陈依心下无奈,只得乖乖的从佛像背后走出来,边走边道:“诸位好汉莫恼,在下乃一赶路的书生,天黑在此歇脚,不想冲撞了大家,还请见谅。”
长袖儒裳,清瘦温雅,言语恭敬,举止斯文,当陈依从佛像后面走出来,众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典型的书生模样。
原来是个书生!
原本紧张的气氛随着陈依身份的确认,顿时有所好转,众人也纷纷将武器收了起来。不过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有两个人在头戴纱笠的女子的眼神示意下,去佛像背后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回到队伍,然后收起武器。
领头人打量着陈依,对于他的说辞,内心已然信了大半,他在京城里见到的读书人,确实就是这般模样。
同时,陈依也在偷瞄观察着突然出现的这一行人。他们差不多有十五六个之数,且个个身材魁梧,手持兵刃,一看就是常年舞刀弄枪的好手。而头戴纱笠的女子,虽然显眼,但陈依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多看,如今人在屋檐下,谁知道会不会无意间犯了别人的什么忌讳了,小心无大错,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一方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方又怕言多必失,氛围顿时显得有点怪异。
女子见此,用手拐了一下身边领头的哥哥,示意其问话,领头人被自己妹妹这么一拐,也意识到了不能老这么僵着,遂开口道:“你这书生,好好的客店不住,跑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瞎睡什么。”
陈依真想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不废话吗,要是有钱谁愿意在这里受罪啊,然而也只是想想,嘴上却不得不恭敬的回道:“好汉莫怪,在下从江南一路北上,所带盘缠已消耗殆尽,无奈只得在此栖身,不想冲撞了大家,实属意外,请您高抬贵手,在下这就离去,以免扰了诸位的清静。”
领头人听着陈依的话,频频点头,颇以为然,这书生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