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东奔西走,不管是上学还是后来的工作,陈依已记不清自己到底搬过多少次家了,但无论那一次,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从没像今天这样心里感觉到不舍过。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舍不得老人了,还是舍不得这个家,亦或是恐惧未来,担心离开这里所代表的那些未知的危险?
湘儿察觉到陈依心情有些低落,安慰道:“相公,咱们又没搬多远,以后还是能经常聚在一起的,不必太过失落。”
陈依讪然一笑,“是啊,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了,随缘吧!”
老人帮他们找的新家是个一进的小院落,房子不旧,里面家具也算齐全,规划合理,甚至还单独隔了一间书房出来。整体还算干净,就跟前世那些公寓似的,专为出租给别人而建。
就是有些贵,一个月要五两银子,一般人可住不起,陈依本欲再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是湘儿最终决定就住这里,一来省得再麻烦,二来这里离老人也近,她能感觉到陈依与老人之间的亲近,便做主租下来,也好让他平时有个串门的地方。
本就近,东西也少,在老人的帮衬下,三人没跑几趟就把东西全部般了过来,老人随后便回去了,陈依让他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庆祝乔迁。
后面基本没陈依什么事,湘儿独自一人整理床铺,把之前那些全部收拾出来,换了昨天新买的,然后又开始各种布置二人的房间,整得跟婚房似的,陈依本欲帮忙,奈何被人嫌弃,便出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倒显得有些多余。
湘儿看他实在无聊,便打发他到街上去置办点食材,陈依以前都是跟老人一起吃饭,柴米油盐也是别人的,现在两人单独成家了,这些东西可还没准备了。
锅碗瓢盆是现成的,厨房里还有少量柴禾,只要把食材买来,当炊烟升起那一刻,这里便是真正的家了!
等陈依从街上回来,湘儿早已收拾妥当,看着那张整洁的床,再看看整个房间有条不紊的摆设,自己不得不承认,女人,确实比男人更懂得生活,也更能代表家的含义。
见陈依已经回来,再看看外面的天色,湘儿催促道:“相公,时候不早了,妾身马上开始做饭,你去叫老人家过来吧,我们吃早些,天黑之前还要把换下来的行李给洗了,你看你,这身衣服都快有味啦!”
有个女人就是好啊,有个贤惠又体贴的女人,更是一种幸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听着那些体己的话,陈依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前路有多坎坷,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美好。
“谨遵娘子吩咐,为夫去去就来。”
湘儿被陈依逗乐了,“别贫了,赶紧去吧。”
“好嘞!”
……
家是什么,家是什么?家是身心放松的地方,家是温暖甜蜜的港湾,家是男人的责任,家是女人的主场。一个家,有男人和女人,一个家,有爱情和亲情,一个家,更有欢笑与陪伴。
前世,有父母在的地方是家,今生,直到现在,陈依才感觉自己有家了,不管前途有多艰险,也不论未来要承受多少风波,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家里这个女人的笑,便是自己今后最大的责任。
当乔迁宴散,夜月高悬,望着身边这个熟睡的女子,陈依暗暗发誓。
似乎感觉到陈依此刻内心的波澜,湘儿从睡梦中醒来,眯眼看着背靠在床头的陈依,“相公,怎么晚了还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吵醒你了?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见湘儿被自己弄醒了,陈依有些谦然。
湘儿哪里还睡得着,从她和陈依离开,有个问题就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如何承担两个人的花销。她心里知道,陈依没什么钱,暂时也没有好的收入来源,两个人日后的花销必然要用到自己的积蓄。可她心里更明白,像陈依这样的书生,要想让他们接受这种有损读书人面子的事情,无异于打他们的脸。所以,不管是昨天在街上置办东西,还是今天付房租,她都没有站出来给钱,就是为了照顾陈依的感受。
她隐隐察觉到,陈依的积蓄恐怕所剩不多了,可左思右想,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与她商量这个问题,现在看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自然以为他是在为两人以后的生计发愁了。
内心挣扎了一下,湘儿最终还是决定把话挑明,“相公,妾身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
陈依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更不知道她心里原来藏着这事,开玩笑道:“有什么事非得晚上在床上说?”
湘儿被他这么一说,娇羞不已,“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了!”
陈依被她这副神态刺激得有些把控不住,刚想有所动作,湘儿察觉到了,假装生气道:“相公不许欺负人,先听妾身说完。”
“好吧,好吧,你先说!”
湘儿理了理思绪,正经道:“妾身出身风尘,蒙相公不嫌弃,得以伺候左右,不忌污名,妾身唯有尽心照顾,方不负相公情义。
奈何有一事一直堵在妾身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跟相公提及,怕恼了你的自尊,把妾身看成那等不知情识趣之人。”
听她说得这么真挚,这下陈依倒是真疑惑了。
湘儿深吸一口气,再次给自己鼓劲,接着道:“得相公垂怜,妾身万分知足,亦格外珍惜这种生活,视之如生命。妾身知道,相公虽有才学,却一直专心读书,不涉俗物,自然没有太多积蓄,如今又多了妾身这么一个累赘,这两天花销不小,想来怕已捉襟见肘了吧!
妾身此言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相公,你我既已如夫妻般生活在一起,虽无名分,却胜在彼此相惜,钱财上面,相公其实不用太过忌讳的。
相公身为读书人,自当胸怀天下,以百姓为己任,万不可因为黄白之物而扰了心神。记得赎身之前妾身就告诉过你,这些年来多少还是攒了一些积蓄的,望相公不嫌这钱辱了名节,妾身也好凭它操持家务。”
原来是为这事。
“湘儿你想多了,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酸腐,只是想着等我的用完了以后再说罢了。”陈依这话半真半假,要说真不在意花女人的钱那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