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可不知道眼前这位花魁心里的酸楚,即便知道也不会理会,他今天之所以来见她,无非想把剩下的事情敲定而已。
本来早就该过来了,知府大人那里也等得着急,无奈中途出了点叉子,这才将事情拖到现在。
感受到彩云语气里的冷意,他也不以为意,只认为这不过是出自女儿家对接下来之事本能的抗拒罢了,等过门以后,随着世间的推移,慢慢的自然也就适应了,女人嘛,又哪里有忘不了的事。
“大家,在下本该早点过来的,无奈家中诸事不顺,这才耽搁了些时日,好在现在都处理好了,俗话说喜事宜早不宜迟,某明天就去替你赎身,今天赶着过来知会大家,也好教你提前做些准备。
我都想好了,大家自由以后,先到在下府里做个丫鬟,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不过是为了避免有人嚼舌根罢了,这段时间,大家有自己的院落,知府大人也会派些下人过来伺候。等时机成熟,我再纳你为妾,然后再给大家单独置一处宅子,到那时,你与大人才算是修得圆满,在下能玉成此事,也终不负大人一番痴情。为此,便是担些恶名又有何妨,也望大家能体谅大人的苦衷,这世间情之一字最贵,至于那些虚名,不过庸人自扰罢了。”能把原本丑陋无比的事情说得如此天花乱坠,这份颠倒黑白的本事,真不愧首席谋士之称。
彩云早有预料,得知范文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定是为了此事而来,若没有昨天之事,她或许还会盼着早些定下,不管结局如何,总好过现在整天惶惶度日。可既然知道了被人欺骗,如今再教她去行那等肮脏之事,却是万万办不到。
“范先生,奴家最近思忖良久,觉得此事尚有不妥,还请先生容禀!”虽心意已决,但如何拒绝却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硬顶肯定不行。
“哦?大家认为有何不妥?”范文面色不愉,没料到竟会突生波折。
彩云理了理思绪,正色道:“先生之前曾多次相问,奴家忧心未来,遂一直犹豫,所虑者无外乎世俗伦常尔!奈何大人情重,奴家不忍再拒,本为无根之萍,又哪敢奢望未来,这才应下了此事。
奴家虽为风尘女子,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为人之道,本无欲折腾,一切旦凭大人与先生做主便是。奈何先生那边迟迟没有消息,由不得奴家不多想,关于王大人家中之事,奴家不提,想必先生亦自有计较,为大人计,为奴家后半身计,思虑良久,终得一妥善之法,今先生造访,不敢不告知。”
彩云停顿了一会,又接着道:“先生知道,奴家近些年在这苏州河上一直薄有艳名,若突然嫁到先生家里,势必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众目睽睽之下,我与大人之事若被有心人知晓,奴家丢了性命事小,因此而连累大人与先生却万死难辞其咎。是以,此事务必要做到名正言顺,才能堵住悠悠之口,不至成为隐患。
奴家曾言以诗词会客,却一直未允诺,此举广为世人诟病,亦成为许多读书人关注的焦点。时值八月,再过十多天便是中秋佳节,奴家思来,若以此为契机,在中秋明月居的诗会上,由奴家内定先生所赠《临江仙》为诗魁,到时奴家自然可顺势宣布从此从良,跟随先生。至此,先生不仅博得美誉,更是堵住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口实。
自古以来,这样的佳话比比皆是,旁人自然忘得很快,只等风头一过,便不会再有人去关注奴家,不用多久,奴家与大人之事自可无虞。再者,先生本就学识渊博,而那首《临江仙》更是无可挑剔,奴家就算内定,也无可厚非,谁人敢质疑!
此为万全之法,先生以为如何?”彩云一口气说完,语气诚恳,脸色却依旧冷峻。
这个办法是她今天苦思了整整一天才想出来的,为了说服姓范的,语气不得不诚恳,她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善意。至于态度冷淡,则是发自内心的,难以遮掩,也懒得遮掩,正好让他明白,你若不同意,我就毁约。
范文一边听,一边暗自思索,越想越觉得彩云说得有道理,他又哪里知道,彩云早已知晓被骗,此举不过明修栈道罢了,实则暗度陈仓,另有打算。
“大家所言甚是,在下必如实禀告大人,若无意外,当依此而行。”范文不认为知府大人会反对,因为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也不等彩云回话,他忙着回去禀报,当即告辞道:“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大家再忍耐些时日,范某定把事情办得圆满。”
彩云扼首,“先生自便!”态度依旧冷淡。
范文走了,彩云心里却平静不下来,自己能做的也就那么多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除了想办法让那位冤家知晓以为,其他的,就得看天意了。她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这番苦心,是否能得到回应。不过,想起他看自己是那副色迷心窍的眼神,彩云心里又信心满满,似他那种人,应当是个色胆包天的主。
陈依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的阳光,这又是新的一天。
到了黄府,日子一切照旧,刚从账房处出来,就被家丁们逮去给他们说书去了,孙大圣到底回不回来,取经之路能否继续,这已经成为他们除了工作之外最大的关注点了,如今见陈依悠闲,哪里还会放过他。
就这样过了三天,陈依乘着没人注意,又偷偷溜进黄明仁的屋子内,“我说黄大公子,都过去三天了,你钱弄得怎么样了,别人可等着我还钱了。”
见陈依来找他,黄明仁也知道他所来为何,“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趣,亏我还把你当朋友,张口闭口就是钱,怎么着,还怕我赖你不成,你放心,昨天妹妹来看我,我已经告诉她了,最多明天,她必然把钱送来,到时候给你就是。”
说实话,陈依一直觉得黄明仁这人挺不错的,根本不像别人口中那样一无是处,无非就是不爱读书罢了,若不是处在古代,比之前世那个国名老公也丝毫不差,只可惜生错了时代,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