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依不知道彩云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而不愿搭理,便接着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事急从权,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听李大哥说起,就想了这么个昏招,绝无半点冒犯之意。”
彩云没回。
陈依再解释,“久闻姑娘大名,一直无缘相见,心中向往,以个人臆想写了首词,与今日之事毫无关联,在下亦没有处心积虑,姑娘明鉴!”
彩云依旧不回。
看来只能放大招了,“姑娘若还是不信,在下便从从这船上跳下去,唯有以死明志尔!”其实也就说说,他哪敢真跳,只不过是欺彩云心善而已。
陈依哪里知道,彩云心里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她之所以答应王知府,不过是不忍辜负别人一番情义而已,为此,甚至不惜名节,只愿能全了那份深情。如今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那她为此做的牺牲又有何意义,本就心有遗憾,更何况还付错了人。她不知道陈依的词是抄来的,自然会将那份深情转嫁到他身上,至于今夜之事,处心积虑是情深似海,碰巧偶遇是天定之缘,二者又有何区别了!身为女子,又是此等处境,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陈依刚欲再说什么,彩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公子不用再说了,奴家不想听,也无需再听,公子心意,全在那首词里,奴家心里晓得!”
这……事情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难道另有隐情?陈依有点意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彩云堵住陈依的嘴,当手触碰他的唇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顿时将手收回,脸上有些娇羞,还好有夜色的遮掩,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依。
气氛有点尴尬,陈依惭愧自己又骗了人家姑娘一回,彩云则因为刚才的触碰暗自羞愧,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各自沉默的两人都感觉到困了,陈依实在熬不住了,只得开口问道:“太晚了,姑娘还不回屋休息吗?”
彩云回过神,盯着陈依,抿了抿嘴,道:“公子明天怎么办?”
提起这个,陈依也是头大,奈何人穷志短,只得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有办法的!”
彩云看陈依那副神态,差点忍不住又想逗弄一番,最后还是忍住了,读书人犯起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已经想好了,明天起来就偷偷去把陈依的账给平了,到时候向妈妈求个情,就说见他可怜,允许他日后再还!至于何时还,她可不敢指望,这笔钱对于大多数寒门子弟来说,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筹到的!
陈依可不知道彩云早有定计,还在哪自顾发愁了,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前世好歹算中产阶级,如今倒好,竟连喝花酒的钱都给不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公子,夜太深,奴家也困了,您还早继续吗?”彩云也确实困了,虽然心里隐隐有些不舍,却也知道,两人终归不可能在这里站一夜。
陈依了然,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来到古代几个月了,生活作息异常规律,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若不是边上有没人相伴,哪里熬得到现在。
“姑娘请回,在下稍侯再走!”怕不小心被别人看到,闹出什么闲言碎语,陈依示意彩云先走。
“嗯!奴家告退!”彩云向陈依施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佳人已走,独留陈依站在船头望着茫茫夜空暗自神伤,但愿明天黄明仁能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可怜虫吧!
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陈依亦转身离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管他的!
当个鸵鸟,有时候也挺好的!
……
陈依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望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船上听不到鸡叫,是外面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把他吵醒的。陈依起床简单的洗漱一下,坐在屋内想了一会,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一时竟不敢出门,万一遇到老鸨,自己拿不出钱来可怎么办!
正当他愁眉不展,心绪烦乱之际,老鸨迈着那万恶的步伐,一步一摇的走了进来!
“公子起来了,睡得可好?”老鸨一脸媚笑,心里却颇为不屑,也不知这书生走了什么运,许久未见人的彩云竟然帮他把账给抹了,还央求自己不要告诉他。看来又是一桩见不得人的孽缘,身在红尘多年,这样的事老鸨可见多了,但她也不会乱说,只要钱收了,是谁付的对她来说又有何干?
陈依极为尴尬,以为老鸨来要钱了,“吴妈妈早,在下惭愧,或许还要继续叨扰!”
老鸨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戳破,继续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老身可不敢把您留在这里太久,至于公子昨日的花销,老身记了一笔账,您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抹了便是,可不敢为此耽搁你们读书人的大事。”
可以赊账?陈依不解,随后又了然,到了最后,竟还是吃了软饭!
事已至此,也不故作清高,心里记下这份情义便是,总有回报的时候。
两人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老鸨便告辞离去,陈依也懒得再留,彼此心里都对对方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不可能说太多客气话。
陈依临走时本欲与彩云道个别,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再见面也是彼此尴尬,不如不见,赶紧回去找黄明仁算账才是真,不管怎么着,也得让他拿出钱来先把别人的钱给还了才是。
离开花船,陈依连家也顾不得回,一路急赶,直奔黄府而去。
到了黄府,陈依第一时间便找到了黄明仁,他此事正被老爹关在屋子里,外面还派了两个家丁看守,还好陈依在家丁中人缘不错,不然都差点见不到他了。
看到陈依,黄明仁不等他开口,赶紧道歉,“陈先生恕罪,想必你也知道了,家父严厉,我也是没办法啊,只能不辞而别,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我说黄大公子,你走不走的倒是无所谓,可你好歹把钱留下啊,我这让人扣在船上整整一晚,现在都还欠着人家的钱没还了,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嘛!”陈依可不会因为他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放过他。
“你没有提我的名字吗?”黄明仁不解,苏州大大小小的花船,还没有他记不了的账。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说了,必须当面结清,你黄大公子的金字招牌不管用,你爹早就放出话了,以后你在外面欠下的债,黄府一概不认。”
黄明仁闻言如招霜冻,整个人都懵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