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生们给木筏阵又加了几个武器,像紧急停船的石锚,撑船变线的木竿,划船和控制航线的木浆,等到木筏下水,他们才发现,准备再充分,漂流仍是一件艰苦的事。
鸭绿江水,打着转,从上游奔腾而下。最早出发的杨林,几个呼吸间,他的木筏就不见了踪影,接着是先生们的。
安乐娇笑一声,问:“弟弟妹妹们,准备好了?船长要开船啰!”慕容妮手一挥,割断固定木筏阵的绳索,五个木筏立刻如脱缰野马,向下游冲去。想控制木筏的方向?那是做梦。江水在打旋,木筏就得打旋。最大的问题,来自五个木筏本身,它们互相撞击。连在一起,稳定是稳定了,但每个木筏底下水流不一样,受到力量不一样,小的撞大的,大的挤小的,如果不是太学生们时刻用木竿撑开,估计漂不了多远,木筏就都散了架。幸好,木竿如剑,太学生们如持重剑,左刺右点,举重若轻,忙得不亦乐乎。
两位女船长,一声声尖叫,告诉萧冲他们,前面又有一块大石头,小心!前边又有一个大漩涡,注意……
鸭绿江两岸,七彩斑斓,秋色如画,太学生却没有时间抬头看。景色再好,没有小命重要。他们眼前的江水和河岸,打着转,从眼前掠过,如果不是没时间紧张,他们中间有的人都会吐。
半天过后,太学生从忙乱变为有序,就那些危险,水底旋涡,江面巨石。木筏上,人员坐定,各管一方,早早预判,从容应对。
这木筏阵,于是摆布开来,在鸭绿江上,像朵花似漂流而下。看太学生们不再手忙脚乱,两位美女船长开始享受安逸。安乐不请自唱,一首《长歌行》响彻两岸——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安乐唱完,太学生们齐声喊好。只有萧冲说:“安乐姐,唱得不对,鸭绿江,是往西流的。”
“不管往东还是往西,都是往海里流。”安乐笑着回。
又过小半日,前面江面宽大,水势变缓,中心有岛,几个木筏停在岛边,正是先生和杨林他们。木筏一一停靠,今天的漂流结束,上岛安营扎寨。
荒岛上多的是木材,多的是野鸟,江里多的是活鱼。升火烤干衣服,太学生不待先生们吩咐,让先生们坐好品茶,而他们分工协作,张罗起晚餐来。
这一招反客为主,把牛劲、韩龙、慕容坚、邸岳先生捧得舒舒服服,大有孩子终于懂事,家长终得孝敬的幸福。
鹰组不能放过这个显示捕鱼技能的机会,或射或钓,大大小小,捕到数十条大鱼,其中三条一尺多长的鳌花鱼,更是鱼中珍品。几大锅鱼汤同时散发香味,几乎把晚餐变成一顿鱼宴。其他人射杀几十只野鸟,拔毛洗净,或炖或烤,也是美味无比。
夜宿荒岛,邸岳先生未曾心软,借着篝火,逼着萧冲等人,以江湖行为题,一人呤诗一首。
次日清晨,鸟鸣水声中,萧冲等人醒来,看到先生们齐齐站在江边。韩龙身边倚着慕容妮,杨林身前拥着安乐。安乐向他们招手,说:“过来,先看日出。”
绿绿的鸭绿江,滚滚向西南,东面青山幽暗,上面彩云闲堆,已有霞光万道。过了一会儿,一点红透出天际,像是谁把红唇印在夜的冷脸上,怎么看都有一些暖意。不经意,半轮红日冒出头,千山万壑随之染上金顶,暗黑退朝,光明登基,百鸟欢唱,连江里波涛也舞起了银练,一个清爽明媚的秋日,就这样来了。
萧冲胸中,随之洁净,如湛蓝天空,不禁大喊:“干活,备餐,出发!”牛劲失笑,这台词又被抢了。左右无事,几位先生沿着岛边,散步去了。太学生们将早餐做好,才把他们请来。吃过早餐,太学生们还集体背诵一段《周易象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牛劲看向邸岳,眼睛在说:这下可好,连邸先生你的台词也被抢了。邸岳毫不在意,随背诵之声轻摇脑袋,沉浸道义之中。在邸岳看来,所谓觉悟,包括了对自己时间的掌控,知道自己要什么,指挥自己做什么,真知真行,知行合一,即是悟了。
木筏再次下水,江面往下,水流变慢,萧冲等人反觉速度太慢,每只木筏上,派出两人划水,一人持箭警戒,只留一人撑船了。安乐和慕容妮,这两位美女船长,则不断向前方的杨林和几位先生喊话,让他们加油,别被学生们追上了。
天黑前,太学师生的右手边,出现一座大城,沿江而建,城墙均由石头砌成,这便是高句丽的都城,集安国内城。
江边渡口,渔船往来,民商聚集。似乎,官方并无迎接的仪式。难道,他们不知道玄菟太学师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