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府前,鞍马稀少,邸岳早告诉弟弟邸峰,即日起,不关生死的事情,不得处理,不接待客人,也不去拜访别人。
等了半晌,从邸府侧门出来三个人,前面是位女佣,后面是两位男佣,男佣各推一辆货车,车是空的。扶余王定睛一看,嘀咕一声“没意思”。三位佣人,戴着绣着白马的布质面纱。
“这意思不得自己找吗?”杨林说,他上前朝为首的女佣说道:“美女,这厢为礼了,我们是玄菟郡客商,想进些貂皮,却在这繁华王城迷失方向,请问市场怎么走?”杨林早判断几位佣人是要去买菜蔬。
女佣看了四人一眼,说:“跟着我们吧。我们正好去市场。”
杨林、韩龙、萧冲将扶余王护在中间,跟在佣人后面,往龙潭山的西南方向走去。一路上,扶余王认认真真盯着人的脸看,看戴没戴面纱,看来看去,发现全部戴了,觉得不好玩了。
杨林赶紧小声劝道:“大老板,您说,是戴了面纱让您开心,还是不戴让您开心?”
“不戴呗。如果有不戴的,我就过去抓住,看看是谁家的人,再痛打一顿主子。那多好玩。”扶余王说。
杨林笑着说:“您仁爱为怀,推行的美生、养生、卫生这三生一体的面纱,如果有人不能感受您的良苦用心,岂不让人生气?现在人人都遵守您的法令,人人都享受您的恩惠,这种令行禁止、普受王恩的大好事,您是不是应该特别特别高兴,特别特别自豪才对?如果此刻有酒,我都想连敬您十壶,这样才能表达我胸中点滴敬佩之意。”
“对啊。听我的话,我应该高兴才对。”扶余王转过弯来。于是,他看到一个人戴面纱,就冲这人微笑点头。见人三分笑的模样,倒也真像一位善于经营的老商人,只是少年老成了些。
走到东南角的市场,邸家女佣回头说:“这是王城最大的市场,最里面有不少卖貂皮的。不过,听说好几个道都封城了,送来的貂皮,比往年少了许多,价格高了不少。”
“封城,封什么城?”扶余王问,他第一次听说封城。
“听别人讲,康平道、四平道、松原道,城主明令,关闭城门、各里、各市、各坊,只许军士,运输粮草、药材、木材商贩进入,各乡、各亭、各村一样。”女佣说,她消息灵通。
“为什么封城?”半个王国都封城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国王才听说,扶余王有点急了。
“哎,你们不是从玄菟郡来的吗,应该一路上能听到看到啊?”女佣反应过来。
“我们先到挹娄国,从挹娄乘船,来的王城,再往玄菟城返。”杨林忙解释。挹娄国,在扶余东面,沿着松花江,坐船顺流而下就能到。
女佣点头,说:“难怪。听人说,一头瘟魔从大魏逃到我国,已经要了数百人性命。瘟魔通过人传人,封城能让人暂时安全。”
“王城已经有了吗?”扶余王沉默了一会,问。
“听说有,但我们没看到。我们主人只让买菜,别的地方不让去。”女佣说。
扶余王闷不出声,快步往市场里面走。市场里人并不多,一些摊位已经空了。仍在做生意的商贩,和买东西的百姓,都是头戴面纱,行色匆匆。最里面的十数个档口,专门留给貂皮商,现在只有一个档口有商贩戴着面纱在做生意,档口上摆着20来只中等大小的水貂皮。
貂皮,是东北特产,主要分为水貂皮和紫貂皮。紫貂皮要比水貂皮珍贵,貂皮越大则越贵。
见此情景,扶余王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用手巴拉几下档口的貂皮,将其中一只貂皮拿起来看了看,又扔回档口。商贩本想出口抗议,看到一旁冷冰冰的韩龙,又把话吞了回去。
想了半天,扶余王看着杨林,眼睛再没有玩耍的兴奋,说:“繁华的王城,我已经看到实情了,我还想看到更加真实的。”
“果真?”萧冲问。
“当然,大胡子,我是不是显得很傻?”扶余王说。
“大王可不傻。”杨林忙说,“大王只是把面纱戴错了地方。”
“我戴错了地方?”扶余王摸了摸了脸,“没有吧。”
杨林说:“大王把面纱戴到眼睛上了,自然看不到一些东西。”
萧冲领着扶余王出了市场,往龙潭山下看了看,往最为低洼的地方走去。一个城里,一个村里,地势最低的,房子最矮的,都是最穷人住的地方。站在巅峰,看清谷底,扶余王蒙上眼睛上的面纱才能摘下来。
过了瓦房区,是王城的棚户区,空气已经弥漫着臭气,扶余王的眉头皱了起来,呼吸惯了山顶清新松风,品鉴惯了各方购置的香料,他哪能想象王城居然有如此污浊的地方。
“嘿嘿,我扶余,果真是国泰民安,人寿年丰。”扶余王自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