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刚被推开,寒光闪闪,一柄长枪朝蓝五刺来。
枪势刚猛决绝,杀气禀然,笼罩蓝五全身。
千钧一发之际,他脖子一缩,身躯微躬,腰腿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瞬间疾退。
他退到门前,汗毛倒竖,背上的伤口裂开浸血。
天下间能一枪把他逼退的,唯有大宗师!
可如果大宗师出手,那一枪,他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此人到底是谁?
那人一枪逼退了蓝五,却没有乘势追出来。
火势渐渐向大将军府逼近,四周哭喊声一片。
天上月光却无比清冷,照在大将军府滴血的牌匾上,洒落大将军府门前。
那俩个守将捂着脖子倒地而亡,飙出来的鲜血溅在两边的石麒麟上。
郡府兵们在巷子里挺着长枪,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蓝五看着微微打开的朱漆大门,握紧手中的长刀,冲了上去。
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他也要杀了赵光的妻儿,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撞进门内,罡劲勃发,刀芒暴涨两尺,朝门内猛劈。
然而这一刀却劈在空处,他怒目圆睁,暴喝道:“里面的人听着,赵光杀了蓝庸七王爷,我蓝五杀他全家老小来了!”
大将军府门后是一处极大的庭院,庭院前方是大殿,左右是营房和演武堂。
空地上散落着无数金银细软,碎瓷书卷,满目尽是仓惶狼藉。
庭院当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削瘦干瘪,白发苍苍的老头。
他站在那里,杵着长枪,仿佛站在岁月的尽头,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见蓝五全神戒备,紧盯着他手中的长枪。
便咳嗽几声,艰难说道:“刚才那一枪,如何?”
“不可能!天下只有大宗师,才能刺出那一枪。”
蓝五摇摇头,无法相信,那一枪石破天惊,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老头。
那老头又咳嗽几声:“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赵元吉也是天之骄子,武道天才,修炼一生,终于在刚才,突破成了大宗师。”
老头说得平平淡淡,好像在述说别人的事情。
但蓝五的心砰砰猛跳,青筋暴起,差点一刀劈出。
“不可能,你肌肤松弛,神华涣散,哪里像大宗师?刚才刺枪的,到底是谁,给我出来!”蓝五怒喝。
院中除了眼前的老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连屋顶上的守卫都已消失不见。
“你杀了赵文赵武,的确是高手,你要早来一个时辰,我那一枪就不会留手了!”
“你为什么要留手?”
“咳咳!杀了你,天下还有谁知道,我赵元吉成了大宗师!”
“现在杀还来得及!动手吧?让我再看看你那一枪!”
“来不及了,咳咳!老夫今天,刚好五十岁,老夫的时间终于,到了,贼老天,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几个郡府兵冲了进来,蓝五也不回头,反手将刀掷出,那刀从第一个郡府兵胸前穿进,从第四个郡府兵背后穿出,威猛凶残,吓得其他郡府兵头都不敢露。
蓝五再看那老头,发现他闭眼站在那里,气息全无,竟然已经死了!
刚成为大宗师,就到了死期,这死得也太憋屈吧,蓝五想笑,却发现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眼看周围风起焰卷,蓝五大急,拔腿奔去。
路过大殿,里面空无一人,兵器散落一地,他顺手拎起一把长刀。
后院几排厢房,每间房里都柜倒箱翻,如同被洗劫过一般。
碰见房门紧锁的,他一脚踢开,只见半空挂着一道黑影,细看却来是一个上吊自杀的婢女。
那婢女穿戴整齐,脸色苍白......
他踢开另一处房门,发现但凡房门紧闭的厢房里,必然有自杀的婢女和下人,有的上吊,有的服毒,有的抹了脖子......死法不一,各自狰狞......
他跳上屋顶,只见后面院后还有院,赫然排列着几十间屋子。
幸好他在王府上住过,凭着对王府构造的熟悉,在差不多的方向上找到了大将军府后院的寝屋。
大将军府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插翅难飞,赵光的妻儿还能往哪里跑?
他飞檐走壁,跳落一处院中,院中古树参天,树下有秋千木马,前面是一栋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的大屋子。
他见房门紧闭,心下一惊,不好!难道赵光的妻儿也自杀了!
他直接撞破房门,月光照进屋子,只见妆台犹在,瑶琴已倒,丝帐飘动,华床已空。屋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东翻西找,却毫无踪迹,此时火势已蔓延到两边厢房,郡府兵在一间间地搜屋。
他背上伤口的血已浸湿上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转念间,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揭开床板,发现床下,有一个黑漆漆的地洞。
他立刻跑出屋子,扒下根燃烧的木棍,冲进寝室,点燃窗花帷幔,等到火焰熊熊燃烧,他纵身跳下了地洞......
炎州城城郊小山林立,此时天上浮云来去,月光时有时无。
在山脚下,落云河的岸边,藤蔓缠绕,草木茂密之处,突然有山石搬动,滚落的声音。不多时有人探出头来,他细细查看,见左右寂静无人,便挥剑斩断遮挡的藤蔓,露出他藏身之处,原来是岸边一处狭窄的山洞口,他低声说道:“外面没有追兵,赵猛,夫人!边军兄弟,你们出来吧!”
他转到空处,提剑守卫,山洞里一男子道:“师娘小心!”,接着传来“啊呀!”一声女子的娇呼和童子的声音:“娘亲,你没事吧?”
很快,从山洞口爬出三个男子,两个女子和一个小男孩来。几人站在岸边,都灰头土脸,满身泥浆。
那小男孩七八岁年纪,穿着锦衣,戴着金锁美玉,紧紧抓住身边女子的手哭道:“娘亲,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那女子衣袂端庄华丽,她用鹅黄色的袖口擦掉额头上的泥,用玉钗拢了一下发髻,在月光下,露出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来,她眉如春江锁雾,眼含秋水涟漪,那涟漪凝聚成珠,瞬间便从眼中滚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她擦拭掉泪痕,蹲下身子,对那男孩道:“雄儿,两位师兄带你跟小翠去北幂国,找你父亲
娘亲要进京城,肯请皇上收回成命!”
“不,当雄要跟娘亲一起!”
“当雄听话!”那女子紧紧抱住儿子,眼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她转头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来,对身前两名年轻男子道:“马副将,吴副将,感谢两位,冒险从军中赶来相救。”
“师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俩人都是恩师弟子,自当前来,万幸没有来迟!”
那女子又向身后两名年长的男子道:“赵威,赵猛,不知我弟弟玉昆山现在如何?”
“夫人,昆山兄弟带着府兵与郡府兵厮杀,我看凶多吉少!”
“不会的,我堂姐是玉贵妃,堂弟是平蓝大将军玉昆仑,他们不敢伤害昆山的!”
“夫人,玉昆仑兵败,已被皇上斩首,玉贵妃也被打入冷宫,皇上下令株连九族,你玉家早就自身难保了!”
“怎么会这样!”那夫人瘫软在地。旁边叫小翠的年轻婢女赶紧上前搀扶,那夫人一把将她和儿子抱住,三人放声痛哭。
这时岸上传来三声狗叫,一群蒙面,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围了上来。
“你们是谁?”赵光的弟子上前横刀阻挡。
但他胸口一痛,低头看时,一柄长剑从他背后透胸而出。
他身边另一名赵光的弟子也被长剑穿透,俩人喉咙低吼一声,喷血气绝而亡。
背后行刺的,竟然是赵威和赵猛。俩人抽出长剑,擦干净剑上的血。
赵威,赵猛突然出手杀人,把小男孩和那叫小翠的女子吓得半死,抱在一起浑身发抖。那夫人娇躯轻颤,指着赵威赵猛道:“你们是赵家的人,为何要背叛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