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纳湾有着天然良港得天独厚的条件。楚浩本来想把长润和长泽留下协助振亚,他和船队继续前进。
可马六甲地处咽喉要塞,位置极为重要,长润和长泽决策有限,楚浩考虑再三,决定留下先把港口建起来。
他出资让振亚到附近雇佣人手,正赶上西咔咔(斯里兰卡)岛上僧伽罗和泰米尔两国战乱,很多人乘坐船只逃亡,楚浩派人到海上收编了数不清来自西咔咔的难民。
金纳湾地处热带,安置难民不需要考虑越冬问题,随便一个茅草屋就能落脚。
他们有的愿意在海港做工,有的愿意开发山丘,有的愿意承包田地。
楚浩教振亚脱离以往的家庭管理模式,建册登记户籍,存档管理,等难民安定下来,再有偿征男性青年组成护卫队。
金纳湾内的一系列变革,引起了力昆的注意,他集结人手,到金纳湾的港口滋事。
楚浩让振亚的管家到大船上通过扩音器,号召力昆从振亚田庄里掠走的奴隶回家,答应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
力昆船上的奴隶立刻倒戈,有的带着力昆的船只返回振亚的田庄。
楚博就地取材搞建筑有着丰富的经验,他迅速组织人手,合理分工,合理安排,港口的基础设施在半个月之内就建设完成。
楚翰和秦铭利用田庄囤积好的木材,教当地人造了一艘帆船小艇,挂帆、踩浆都很方便、快捷。
楚浩从每个大船上卸载一艘备用的救生船,救生船搭载了机械装备,速度超过想象,非常灵巧,供振亚巡海使用。
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港口投入使用。
楚浩临行前把三千两黄金放到振亚面前:“金纳湾还是你的,我出金让你守住这里。”
振亚感动道:“我哥哥之所以没有买金纳湾,是因为他远远没有这么多金子。三千两黄金在这荒蛮之地不单可以买到整个金纳湾,还可以买多座海岛。这儿的地皮不值钱,郡公完全可以在马六甲建立一个国家了。”
“你去买海岛、去建立国家,你是金纳湾正统的主人,用你的威望和人脉去统治这里。”楚浩无比真诚。
“我……”振亚绷紧嘴唇站起来说:“好。请郡公为港口命名。”
“虎鲸港,这是标志。”
“是,跟郡公船上的标志一样?”
“是的。建立国家重要的是人口、经济和思想。过往船只和附近居民大多信奉佛教,湾主也信封佛教,可以以此为中心,凝聚大众。”
振亚的嘴张得老大:“原来信仰不只是信仰,还能汇聚人口?”
“对,人心所向比任何武器都有效。”
上次,楚浩仰赖船大、速度快,从马六甲海峡冲过去。此行经过深入了解,越发认为马六甲是关键的关键,
楚浩与振亚结合当地情况,制定一系列方案,为往来商船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区。
***
正月好天气连着好天气,偏殿的外面阳光灿烂,殿内光线明亮。
太后看着楚岳采集回来信息,却脸色阴沉。
“你的师傅刘仁轨薨逝了。”
楚岳惊道:“末将前两日刚见到师傅,知晓师傅身体欠佳,也不至于……请太后陛下恩准末将去西京为师傅守孝。”
“西京朕是要派你去的,吊唁可以,守孝不准。”太后说的冰冷而坚决:“刘大人镇守西京,皇族和门阀可保不乱,刘大人不在,你没有时间悲伤,集中精力,以防不测。”
“末将遵旨。”
“朕派苏良嗣即刻走马上任,将军务必与他鼎力配合,保证朕的‘后院’安宁。”
苏良嗣年届八十,是有了名的钢铁手腕,看来太后是下了狠心的。
楚岳顺势问道:“杞王上金和葛王素节的每一条罪状都够入狱杀头,他们手下并无重兵,太后陛下为何一再纵容?”
“天下悠悠众口,不能意气用事。何况皇族中还有其他人坏事干尽,隐匿不露。杀了继子,朕落下骂名无所谓,惊动那些黑暗中的毒蛇,朕绝不允许。”
“等待群蛇狂舞的时候?”
“是的,朕要跟他们比耐心,朕忍了几十年,不争朝夕。”
“太后英明!”
楚岳靠退,走到殿中央,怀义和尚从侧门进来,正跟他遇上。
太后不理会大臣们的反对,越来越把薛怀义公开化来激怒皇族。
楚岳并不想干涉太后的私生活,不过迎面碰上薛怀义,他仍然目不斜视往外走。
太后在身后爆发一阵大笑:“楚将军,众叛亲离如此,朕不知道该信任谁,朕可以信你吗?”
如果薛怀义不在场,如果太后没有大笑,这样严肃的问题,楚岳一定慎重回答,可此时,楚岳头也不回,右手在空中扬了一下,就出去了。
太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对薛怀义说:“楚将军太严肃,朕就想逗逗他,哈哈。”
薛怀义其实比楚岳还尴尬,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如楚岳一般潇洒。
楚岳刚从长安回来,又要回长安去了,库狄萨允宝万般不舍,忍着不表达。她嫁给裴行俭,吃过主动的亏,所以努力克制着。
今天在太后面前,虽说没有羞辱那么严重,楚岳也明显感到不受尊重,何况师傅刘仁轨的仙逝已足以让他没有心思多讲话。
与库狄萨允宝见面变得沉默,楚岳喝了半杯茶就走了,留库狄萨允宝一个人怅然若失。
也许暂时遇到困难,也许那里不对,楚岳想都不想。
楚岳需要诉说,寻求安慰,库狄萨允宝因为两人的关系不稳定和不确定,心情不好。
两人相处,如果都畏步不前,是经受不住外力撞击的。
经历种种之后,楚岳的神经更加敏感而紧绷。
原本在长安一切顺利,尤其跟师傅刘仁轨和解之后,他轻松了很多,而现在在返回长安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态。
二月,长安百姓纷纷出城烧纸扫墓,赶在清明之前祭拜祖亲。
被风刮散的纸钱,飘到官路上,楚岳郁闷异常,索性催马来到大哥楚勋的墓前,给大哥烧了纸,再去师傅家吊唁。
直到上巳节,楚岳才又到洛阳。在洛阳隐身暗查了一个多月,向太后述职之后,又要赶赴长安。
楚岳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切换,令库狄萨允宝甚觉疲累。
楚岳整月不知踪影,两个淡漠性格的人相见,非但没有离别的思念,却有了一种陌生感。
楚岳不是不能讲贴心话,只是对着库狄萨允宝讲不出来。
他不够喜欢她吗?也不是。
相处总有很多说不出的原因,不能敞开倾诉、放开的玩笑或许是一方面。
他与库狄萨允宝黯然分手,逃离似的离开洛阳,感情生活再度陷入冰冻艰涩的阶段。
***
李林和莹满成亲,跟了莹满的姓,反倒引起了官府的怀疑。
然而李林并不后悔,让他去牢房就去牢房,让他录口供就录口供,每天都面带笑容。
杨卫州给官吏使足了钱,李林也因为很早脱离宗籍,不久就被允许交赎金放回昆士牧场监禁。
楚浩在马六甲停留近两个月,收到益智从琼州给他发去的消息,听说李林无恙,李婉儿还在狱中,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紧张起来,婉儿没脑子,那些刀笔吏惯用圈套,钓鱼一样问问题,婉儿自己受些难为、长点儿教训也罢,若牵扯倒李林和盖洛先生家就麻烦了。
杨卫州在天皇末期露脸之后,楚浩让他保持低调,这会儿不能调出来派用场。
楚浩思来想去,给燕西的哥哥武三思写了封信,告诉武三思在他娶燕西之前,婉儿与他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怕婉儿为了报复,在监牢里瞎说,让武三思想办法。
这封信发给武三思,是一步险棋,因为武三思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不过武三思一直不如武承嗣的地位高,又鉴于婉儿是李敬业的至亲,他一定会因为婉儿在太后面前邀功。
只要太后过问,婉儿就安全。
不单是因为太后经过审问,会知道婉儿有多单纯,或者说多蠢,而且叛乱之后,朝廷下紧上松,太后为表现大度,放会了婉儿。
楚浩的理论靠不靠的住且不说,直觉告诉他,把武三思搅和进来是对的。
可惜楚浩在马六甲等不及结果,就往西咔咔行进了。
船队从马六甲海峡驶出,就遇到风暴。
楚旷和楚博享受的海洋之旅宣告结束,他们不再在船头画画,喂海鸟,也不再看日出、日落,赏星星、月亮,而是整日惊恐地坐在船舱,抱着救生艇。
风暴一个接一个,船被巨浪推上天空,又顺着水坡道滑下来,楚浩在驾驶室兴奋地吼叫,楚旷和楚博在船舱吓得吼叫。
哥哥和弟弟表现极为滑稽,只有楚翰冷静对待险情,时刻关注着船体与海浪的碰撞。
合金的船体和坚固的龙骨,经受住风暴的考验,完好无损地驶向西咔咔。
楚翰和秦铭不用像上次那样慌着找海岛修船,可他们仍然不满意船上的机械和装置,在有限的条件下调换、调修着。
拉赫曼先生再次提出了相同问题:“为什么不把技术普及,就算普及到军队中,也将是一等一的功劳。”
楚翰给拉赫曼打了个比方:“技术就像从魔法袋子里取球,袋子里有好球,也有坏球。一个好球从袋子里拿出来,对大唐或对人类是有益处还是有坏处尚不好判断。若一个坏球拿出来,有可能是整个人类的灾难。炸药和机械威力重大,一旦落去不法之徒手中,后果不可计量。”
拉赫曼先生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人们过上幸福的日子,并不在于技术水平高低。”
楚浩分析道:“其实我们普及分享了很多,比如优质种子,比如种植技术,比如外来植物。农业上的改进很受欢迎,机械方面却很受排斥。大众认为机械邪恶、有魔力。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在某一方面特别突出,并不一定能够把它均摊下去,那需要大环境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