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儿并不是被人约束的女孩子,她才不肯在靖恭坊的老宅,等着夫君早出晚归。楚岳治疗期间,她结识了魏启,深知人外有人,魏启的医术让她开了眼界,拜了魏启为师。楚岳的治疗结束,她又跟随魏启到西市做助手。
楚岳为此大为光火,只因分心攀附新城君主,又不想让人知道他吃茵儿的醋,就一直忍着。
茵儿接触到妇科,找到了兴趣所在,发奋读书、学习、请教,进步飞快,魏启也很赏识这个学生,教授点拨不遗余力。而且有个女助手,看妇科也更加方便,他也能腾出时间与德纳益,谈诗论画,弹奏,踏青。
李敬业是李绩的长孙,袭爵英国公,任眉州刺史。眉州远在川蜀西南,他出现在昆士牧场,李林这个小堂弟震惊之余,热情接待。
李敬业像对待下人一样,呵斥李林说:“去把楚浩叫来。”
听他的语气,李林知道出了事儿,他这位堂哥是混世魔王,楚浩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若这两个人遇到一块儿,就是硬碰硬,天崩地裂啊。
偏巧这时候,楚浩回来了,李敬业指着楚浩便骂:“好啊,老子到处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浩看李林的表情似乎不大正常,李林赶忙道:“浩,这是堂哥李敬业。”
“瘸子早被开除宗籍,别给我丢人,谁是你堂哥?”
楚浩拧眉道:“废话少说,就说找你爷爷什么事儿吧。”
“你,你”李敬业脸色铁青,吼道:“京城谁人不知,那德纳益是我李敬业的女人,你窝藏她至今,叔侄共用,是当我李敬业不存在啊。”
“我这里没有什么德纳益,你找错地方了吧。”
“你休要装傻,两年前你可收了一位女布伊,如今她在牧场与一个大夫厮混,对也不对。”
“你找的是德纳益,跟我府上女布伊扯什么关系,别管她是不是德纳益,你若能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我保证不拦着。”
“你,你竟敢抵赖,看矛。”
李敬业自恃武功高强,拿出兵器就伤人,楚浩眼疾手快,躲过矛头,伸手抓住矛杆,一把把李敬业倒,摔了个嘴啃泥。然后笑眯眯看着他爬起来,再战。
楚浩拔出楚瀚为他特殊打制的腰刀,上下左右循环,把李敬业打的团团转,急的满头大汗。最后一招锁喉,怒道:“看着李林的面子,今日且饶了你这次,敢再来叨扰,叫你再也玩不了女人。”
李敬业哪里吃过那么大的亏,哇哇叫着,要跟楚浩拼命。这时执事杨开山大声喊道:“太平公主驾到!”
太平公主到牧场向来无声来,无声走,从没有声张过。
楚浩见李林冲他使眼色,便停了手。杨开山跑到太平公主车前,隔着帘子禀报前方情况。
太平公主的车缓缓启动,上坡来到昆士台,李敬业比谁跑的都快,磕头行大礼。公主连车帘都没有揭开,在车里说到:“门口的官兵可不是吃闲饭的,姐夫有什么麻烦,不吩咐他们清理,何必自己动手。“公主正在发个儿,变了声,语气跟武后一摸一样。
楚浩行礼道:“是,但听公主安排。”
“好,那咱们就进去吧,我去看看姐姐,这里由他们交接。”
得了太平公主的面子,楚浩正要得意,起身却看到了后面车上的新城郡主,她揭开车帘看向楚浩,明显消瘦和憔悴了,楚浩忙转头回来,不敢看她。
太平公主越长大越像武后,跟武燕西像是亲姐妹。新城郡主与楚浩夫妇见面之后,就躲到绮媚楼去了。
太平公主来牧场踏青、吃春芽、骑马、放纸鸢,玩了几日。新城郡主不参与这些,只是和嬷嬷一起等薛绍来一起计划春耕。
自从新城郡主移到曲江,薛绍很难见到她,自然百般殷勤。
韦吉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焦躁不安。英王来找韦吉尔,正碰了钉子。不过英王是个好脾气,呵呵一乐,耐心等着。
一串连环情感,在牧场这个交际场传递,让人理不清头绪。
武燕西不是个傻子,即便她是个淡泊的人,也能看到个中缘由。
李敬业毕竟年过四十,如今在长安虽然失了势,楚浩不想得罪他,和李林商议弥补的办法。
李林说:“他的幼稚莽撞你也看到了,跟婉儿一样欺软怕硬,太平公主出面镇住他,就到此位置,再去招惹不知还会有什么麻烦。”
“德纳益毕竟在牧场,他能善罢甘休?”
“这位英国公要多少歌女没有,不差德纳益一个,德纳益躲避他五六年,他早就忘了,不过是回到长安,刚得到消息,提起气来而已。”
楚浩不了解李敬业,却深知李婉儿,李林说得不无道理。自己虽然做着开门的生意,也不能谁都讨好。
太平公主来了,玛瑞娜却消失了,公主每天问,楚浩也不知去向,特派了人去找。
傍晚起了风,郊外能听见哨音,沙土漫天飞,公主回了曲江,楚浩得闲在主屋和新夫人下棋,一盘还没走完,下人来禀报说李林有急事,在淳园暖香阁等。
楚浩皱了皱眉头,李林找他,去什么暖香阁,不过说是急事,他还是起身穿衣服。武燕西回身拿出个风帽要楚浩戴上,楚浩刚要拒绝,她扶住楚浩的肩膀,轻轻拢起他的发髻飘带,把帽子套了上去。
风帽前面有一个硬木壳支起的帽檐,遮挡风沙很有效,不用眯眼睛。楚浩后悔早不知道风帽的作用,不然骑马面部少受多少罪呢。
在暖香阁门口楚浩见到了汪嫂,忙问她玛瑞纳的去向,汪嫂示意楚浩不要说话,把他引到楼上。
玛瑞娜在灯前来回踱步,窗户都关上了,冬日厚重的窗帘也都拉起来,她还穿着风衣。
玛瑞娜见到楚浩,立刻奔过来,把风衣打开,怀里出现一个小婴儿包裹着一件黄色的绸布毯子。
婴儿应该刚出生不久,母胎带出来的羊水还没干。玛瑞娜的衣服也被沾湿了,嘴唇青紫,直哆嗦。
楚浩要接过婴儿,她没有给,楚浩哄她道:“没关系,我来抱。”
“不,不,他会哭出声的。”
“不怕。”楚浩说着,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个备用的植绒帐幔,鼓励玛瑞娜把孩子给他。
玛瑞娜松手了,把孩子放到帐幔上,楚浩迅速包好,婴儿还在睡,玛瑞娜低头见胸前有血,吓得赶忙要打开包裹。
汪嫂阻止道:“少夫人不用怕,那是孩子的脐带血。”
楚浩见汪嫂沉着,转而把婴儿递给她。婴儿好小一只,几乎没什么分量。楚浩问:“怎么这么轻,是不足月吗?”
汪嫂答道:“不是,母胎不足,所以瘦小,不碍的,孩子很健康。”
玛瑞娜眼睛有些呆滞,像是被吓傻了。楚浩抱住她,抚摸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怕,有我在,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儿。”
玛瑞娜警惕地看看门窗,楚浩出去做了安排,然后上楼来,告诉玛瑞娜一切都安全了。
“这是,是太子的孩子。”玛瑞娜坐下,把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太子,贤?”
“是的,太子贤与先太子妃裴氏早有夫妻之实。往常孩子都被太子派人送药打掉了,这次,裴氏瞒的紧,等太子随天皇、天后去了洛阳,就告诉了我。让我帮她把孩子生下来,送出宫。”
“娜蒂,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一个人怎么能办到。”
“我常出入皇宫,在后宫走动,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打胎,是不想要这孩子,裴氏何必如此。”
“裴氏说太子作恶多端,狡诈险恶,肆无忌惮,怕是凶多吉少。裴氏跟随太子多年,想为他留个后。”
“以太子为人,不值得娜蒂为他舍命冒险。”
“我是为的裴氏。后宫之地,浩没有见过,裴氏只比那些行尸走肉略强一些,就因为有太子这么个情人,有个念想。”
裴氏只有十九,先太子弘就薨逝了,她依凭什么在后宫过活呢,楚浩不得不认同玛瑞娜。
他想办法躲过门口的军兵,把婴儿转到孤幼园,恰巧有农家夫妇领养的,就让人家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