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张魁孟今早天不亮赶回了小黄沙,上午补了觉,午后才醒来。他躺在床上动了动这才感觉到左侧腰部有些疼痛,他用手摸了摸确实有块腰肌受伤了。他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怎么弄伤的。他只记得右脚趾的伤是在甬道行走,脚踢在石头上弄伤的,而腰上的伤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记得和满宝说话的时候,盘腿坐在通铺上,没觉得哪里痛。
不想了,张魁孟忍住了疼痛,翻身起来。十三四岁的连娃仔过来问道:“孟哥!你醒了。”“连娃仔!你爷呢?”“带人拉米去了。本初回来了。”“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才回来。”
听说在洪江当学徒的儿子回来了,张魁孟也就忘记了疼痛,趿拉着鞋站在床前的榻板上,伸了伸腰。问道:“外面还在下雨吗?”“没下了,停了。我爷说,开天了,明天是个好天。”“你爷,晓得个屁。他几时看准过?什么时辰了?”连娃仔摇了摇头。“问你也不晓得。本初,人呢?”“出去了。”“这打仗呢,到处跑。你说说这两天鬼子打得厉害吗?别急!你先扶我坐到椅子上去。”
连娃仔把张魁孟扶到椅子上,说道:“这几天,鬼子没打几枪。昨天一发炮弹打到了龙王庙里,本正的腿炸断了一个。”“哪个本正,那边的那个。”“那他屋里没劳力了。他到龙王庙干什么?”“不晓得。”“哎!怎么是好!真的是一条腿没了?你看见了?”“听别人说的。”“你去做你的事。我坐一会,你莫管了。”
张魁孟试了一下,要想完全摆脱阴影是困难的,就好像被蛇咬过的人怕草绳一样。他叹了口气,感觉到心口隐隐作痛。张魁孟心想:“这之前没有这样痛过,一定是这事情留下的后遗症,看样子病根是落下了,只求千万别再发展。
“满宝是无所谓的,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满不在乎。要是他出来了,是该去找他,可怎么才知道他出来了呢?也就是设想一下罢了。
“张魁安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定罪?判多长时间?都是我害了他,要是我不去乡公所要粮食,就好了。伤刚好就去折腾、就去麻烦别人,我怎么这样呀!被鬼寻着了似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儿子本初回来了。他走到张魁孟跟前叫了一声:“爷!”张魁孟睁开眼睛说道:“我没睡着。你去哪里了?”“坟山。”“清明才去过,怎么又去。”本初没有说话,张魁孟说道:“去了就去了吧。”接着问道:“欸!你不是说要带婆娘回来的吗?”“这打仗呢。”“哦,对!”“下次带回来。”“好!先前说酒席要回来办,现在看来,那些也是没多少用的。你想回来办,就回来办;不想回来办,就不回来办。不过结婚前,人要带回来看看。”“知道了。”
本初洗完手,用毛巾擦着,走回来说道:“爷!刚才我在坟山看见一个人,他一个人在旁边的林子里转悠。”“那边有部队。”“不是军人,好像是吴衣裳的崽。”“啊!不会吧?你是不是碰到鬼了。”“大白天,哪有鬼?吴衣裳的崽,怎么啦?死了?”“不是死了。在大黄沙帮日本人害我们。不说了,快喊人,去抓!”
当集合起十几个人时,张克玉推着粮食回来了。张魁孟让张克玉带队,并告诉他:“不要排着队上山,三五成群地过去,到了地方就把人散开。发现人就喊,直接追,搞得他慌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