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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胖生病

几天之后,赶会的热闹劲儿过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热闹的场面却留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

节气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升的老高,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庄稼已经渴的直不起腰了,都耷拉着脑袋,公路上的尘土仿佛被气化了,那些大青石更是不能碰,冷不防坐上去,一定是被烫着跳起来。人全身不自在,走着,坐着,躺着,不管干嘛,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时候,妞妞的弟弟小胖不知得了什么病了,整日发高烧,流虚汗,人没精神,仿佛只剩下一口气,让大家都很担心。

村里有一个赤脚医生,祖传行医,到他这辈子已经好几代了。丁医生年轻时在外闯荡江湖,如今已经年逾古稀,回到故乡,继续行医,凭他多年来的见多识广,远近闻名,别说是在姬家庄,就是十里八乡,也威名远扬。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丁大夫总归是累积了几个偏方,专治感冒头痛,跌打损伤,皮肤瘙痒,滋阴活血,疗效显著,让患者心服口服。

农村缺医少药,有这样一个医生已经是村民的福分,不管大病小病,内科外科,都找他来医治。

姨妈把丁医生请到家里来,好吃好喝伺候着,望能治好小胖的病。丁医生接连来了几趟,看一看,摸一摸,号脉听诊看舌苔,总说没事没事,小孩伤风感冒很正常,莫担心,吃几副中药就好了。还叮嘱姨妈给孩子多喝水,别受凉,很快会好起来。

姨妈在厨房,支一个砂锅,每日熬制中药,院子里,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姨妈谨准医嘱,小心翼翼,按时按量给小胖喂药,期盼着小胖快点好起来,但一周过后,小胖病情并未好转。丁医生也没办法,建议还是去医院吧。

这时候,小胖的奶奶,疑心疑鬼,让姨夫去找阴阳先生看看。

姨夫问道:“也不应该啊?我们一家人老实本分,可是没有干过冲撞神仙的事情啊?”

“前几天赶会,村里来了那么多外人,我猜也许是有人带过来了,先请阴阳先生看看再说吧。”

姨夫听了不敢怠慢,连夜跑到临村去请阴阳先生。

这个阴阳先生,远近闻名,村里各种红白喜事,开工动土,算命风水,阴阳五行,都请他来操办。

小井村不远,只有三华里。姨夫急匆匆赶过去,阴阳先生刚好在家没有外出。姨夫描述了一下病情,求阴阳先生无论如何也要出山,救救他的宝贝儿子,说完两眼泪汪汪,只差下跪了。

阴阳先生五十多岁,却已经弯腰驼背,一双眼睛深邃阴沉,脸上皱纹褶褶,山羊胡须稀疏有致。

听完姨夫陈述,先生紧皱的眉头疏解开来,两眼囧囧有神。

“看样子是东山的狐仙又出来作怪了。”他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行囊,就跟着姨夫出发了。

先生过来之后,也和医生一样,审视了一番,一筹莫展。

“这个还不是个小狐仙啊,很难缠啊,需要连夜做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医生和先生都说很严重,看样子确实事关重大,大家就听候差遣。

先生列了一个清单让姨夫去准备:二斤猪肉,两瓶白酒,两条烟,十张黄裱纸,六捆香,两根白蜡,一个大盆,等等。

先生解开帆布袋,开始布置法场,先是拿出两个银蜡台,摆在中堂桌子上,又抽出来一幅凶神恶煞的法像,挂在中堂。先生自己穿上了一件道袍,把灯熄灭,点燃两根白蜡烛,又把炉火烤旺,插入一根捅火铁棍。之后先生手里拿着法器,一边走一边摇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我们躲在角落里,不敢看,又想看。

待一切准备就绪,先生开始做法,心里摇着铃铛,口里念念有词,听不清是什么意思,但音调忽高忽低,曲折婉转,阴气深深,很是可怕。不一会儿,先生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在家里手舞足蹈起来。

姨妈抱着小胖,跪在神仙前面,不敢动弹。

之后,先生嗖一下窜到火炉边,抽出铁棍,绕着小胖,顺时针,逆时针,一边转圈圈,一边摇晃铁棍,三圈之后,飞速地把铁棍又插入火炉。

然后,先生开始烧黄裱纸,烧香磕头,折腾半天,总算结束。

先生做完法,浑身是汗,满脸通红,说刚刚一番激战,十分凶险,好在他功力深厚,狐仙已经被他赶跑了。之后,他又说三天之后就好了,说完,带着烟酒肉回家了。

第二天,家人也都觉得小胖好了很多,比前几天精神多了。“早上还吃个半碗稠饭。”姨妈开心地说。每个人心情都放松下来。

没想到,第二天半夜,小胖的病情又很严重,口吐白沫,瞳孔散光,看似有生命危险。

那天大半夜,姨妈来叫我们家的门,听见咣当当,咣当当的敲门声,爸妈连忙起身,跑过去看小胖,孩子呼吸都困难了。

此时此刻,不再能有半点侥幸心理,大家立即准备送小胖上县医院。爸爸回院子里,发动三轮车,拉着姨夫姨妈和小胖往县城医院送,妞妞暂时就到我家。

到了县城医院,医生一看状况,也是着急,说:“都已经这么严重了,你们才来,早干什么去了?”

医生立马开始抢救,一群人推着小胖进了抢救室。姨妈他们在外面焦急等待,姨妈怪姨夫听信迷信,没有早点去医院。姨夫蹲在墙角,双手抱头,掩面而泣。我老爸在边上陪着他们,也是焦急万分。

医生出来后,脸色凝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得马上转院,转到市医院。”

此时此刻,没有犹疑,大家马上跟着救护车到了市医院。市里立马组织抢救,小胖命大,还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当日,妞妞呆在我们家,尽管我们没去医院,但在家里也是心神不宁。我陪妞妞走路从村口到县城方向走,但也不敢走远。

“小胖没事的,肯定没事。”我安慰道。

妞妞也不说话。

往县城方向,约莫二里地,就是古华严禅寺。该寺始建于南梁,距今已经1500余年,屡有兴废,有重修碑十多块,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间配房。

此寺也是古时去县城必经之路,这条路自古以来就是一条古道,从山西下河南的必经之路,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兵荒马乱的乱世,商贾巨富,平民百姓,都经由此路。从宝峰山顶再往东南方向走,几乎一路下坡,所以山西人习惯说下河南,河南人喜欢说上山西,

寺院东南角有一颗古槐树,寺后有一泉眼,常年清泉不断,甘甜柔绵,于是该寺也成为大家往来休憩之地。

寺后石壁上,凿有十余窟石洞,石窟里面各有一尊佛像。寺前山坡上曾有一座佛塔,为寺院坟场,塔已经塌方,只留地基。

我们在此休息片刻,焦急等待家人回来,侧耳倾听三轮车的声音,却一直没有音讯。

当天,家人都没回来,那时村里也没有电话,全家人甚是焦虑。一直到第二日清早,父亲先开车回来了。告知大家小胖去市医院了,没有事,还需要再住两天医院,就可以回来了。

我们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小胖又可以在院子里给我们带来欢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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