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虎捕捉野兔自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他不用铁夹子,也不用套子,只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每当有野兔在面前跑过,他就能准确地判断出野兔跑向何处了。他悄悄地摸过去,在接近野兔十余米处停下,细细观察野兔的动静。野兔是一种十分谨慎的动物,它在人面前逃过后,好长时间处于戒备状态。它会竖起长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两只又大有圆的红眼睛会滴溜溜地转,仔细察看周围的变化。在它确定周围一时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的时候,它才开始啃草。即使这样,它也不会失去警惕,它啃几口草就会竖起耳朵听一听。肖金虎就在野兔低头啃草的短暂时间里,突然出手,他把手上的木棍飞过去。木棍不偏不倚,正扎中野兔的头部,刚才活蹦乱跳的野兔,顷刻间一命呜呼。弱肉强食,这是厨房的法则,也是大自然的法则,谁也改变不了。最富有同情心的人,在餐桌面前也会变得残忍。就这样野兔以自己的死亡成就了一家人的美餐。
每当有野兔肉可吃的时候,肖金虎一定是早早休工下山。人还没到家,肖雅欣就能听讲父亲的叫喊声:“雅欣,快烧开水。”,听到烧开水这三个字,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是打了野兔了,或者说今晚有兔肉可吃了。她不知一次地看着父亲,把那兔子开膛破肚,斩头去脚,剥皮,一连串的动作娴熟干练。厨房本身就是个屠宰场,这里没有善念,只有我必须把你吃掉的丛林法则。每逢这样的晚餐,就必然父女一齐上阵下厨房。父亲主勺,女儿负责烧火。野兔肉在父亲的刀下变成不怎么规则的一小块一小块。父亲把切好的肉全部倒进开水中,简单地焯一下水。沥干后,重新放在锅中,再放上大葱段,生姜片和红辣椒,在文火中慢慢地炖。不一会一股股馋人的肉香味飘出来,溢满小屋。
父亲会把满脸的皱纹展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零钱,让肖雅欣上村里唯一的小店打半斤老白干。父亲平时不喝酒,只有过年过节或他认为有特别的下酒菜的时候,才会喝酒。女儿出门时他不忘叮嘱一声:“路上小心点,别忘了给自己买几颗糖吃吃。”
父亲会挑出几块肉质特别鲜嫩的给女儿吃,自己则啃起骨头来。女儿也会啃骨头,那必然是腿部的骨头,肉多有啃头。父亲会把女儿啃过剩下的骨头再啃一边。不知不觉地,肖雅欣在这个不是很富足,但充满温馨的家中出落成一个美少女了。
在肖雅欣的记忆中落下重重烙印的是那年冬天的一起意外事故,至今她还在为此事谴责自己。假如那天她不执意要去学校,假如她父亲不送她去,假如……,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假如。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肖雅欣已经是初三了。她需要翻过一座山,到山的那边去读初中。其实早在四年级的时候,她就要到山那边的学校去读书了。小学时,同村去上学的还有六个伙伴,他们一起去一起回。到了初中,其他五位同学都不读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读。当然她现在可以与还在读小学的小朋友们一起去一起回。是的,她理所当然地担负起了领队的责任。每天她会把一群小学生凑齐了,才带队出发。山路弯弯曲曲,期间还要跨过好几条山沟,肖雅欣一路照顾着这些小学生,让大人们少操很多心。
可是今天不同,虽然是晴天,但刚下过一场大雪,路上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道路特别泥泞。在江南下雪是件很诗意的事,孩子们都特别兴奋。打雪仗,堆雪人,孩子们总是乐得一塌糊涂。肖雅欣的家尽管也是江南地区,但山区与平原不同,气温起码比平原低两三度。一旦有了大雪,就很容易封道。而且平原的雪说化就化,而山区的积雪迟迟不肯融化。
这天是星期一,学校考虑到山区的实际情况,小学部以及初一、初二年级继续放假。而初三年级的学生需赶到学校学习。如果说城市与贫困山区在经济繁荣程度上,在人们的生活水平上有着天壤之别的话,那么在应试教育的拼命劲上不会有多大的差别,或许山区学校比城市学校抓得更紧。肖雅欣正是读初三,她必须赶到学校去,她从没有缺课过。
平时肖雅欣可以一个人自己去学校,今天她父亲非要送她去不可。肖雅欣说:“爸,你放心吧,天都放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路上小心一点就是了。”
父亲摇摇头说:“这样的天气,你一个人走山路是很危险的,正在融雪,说不定大块的雪团蹦下来,会把你撞到山崖下去的。”
肖雅欣拗不过父亲,同意父亲陪同她上学。读初三后,肖雅欣就住校了,要到周末才回家,因此带去的东西会多一点。父亲把吃得全包好放在一个白色的大塑料袋里。需要换洗的内衣内裤袜子什么的包在一起,放在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父亲一手拎一个塑料袋,女儿背一个只放了两三本书的书包,就这样出发了。
空气凛冽,静谧沉醉,一路上肖雅欣有父亲的陪伴却格外地暖心。往山上看,白当然是主打色。在白色中露出几处褐色的山崖,间或也有几处露出青色的植被。黑色的悬崖上挂着冰凌;叶片发黄的高大挺拔的杉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青青的松柏上,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平日里那条白练一样缠挂在山谷的山溪,现在被白雪衬托下,却变得有些黝黑了。他们踏上的山路,在人们的踩踏下,地面已经基本裸露,只是有很多的坑坑洼洼,且十分泥泞。
肖雅欣一边欣赏雪景,一边与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很快来到了一个山崖下。突然听到父亲大喊一声:“快往山崖壁上靠!”
没等肖雅欣反应过来,只见父亲一个箭步上前,把女儿往崖壁上推。就在肖雅欣紧贴崖壁的一刹那,一段被风雪折断的大碗口那么粗的松枝从崖顶飞落了下来。女儿安然无恙,还在崖壁外侧的父亲却躲避不及,被树枝撂倒,滚下了山。
肖雅欣被这突然其来的事件吓懵了。她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呼叫:“爸爸——爸爸——,救救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