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无忧医馆的门口聚集了一群人,无忧出门多日,好多乡亲都等着看病呢。要不是魏老头在门口拦着,他们就要冲到院子里了。有个大老远从别的镇子赶来的病人,抬起肿得老高的小臂,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对魏老头说道:“劳烦老先生去叫一下祝神医吧,你看我这胳膊,再不医治怕要废了!”
无忧平日起床很早,起床后就来到医馆正堂加工药材,可是今天魏老头做完早饭也没见无忧的影子,心想他昨日太累,就让他多睡会吧。虽然医馆来了不少病人,魏老头也没舍得去叫无忧。对于伤病他也是有些经验的,这些人没一个是急症,即便那个小臂肿胀的病人也不打紧,像是被什么毒虫咬了,不是致命的毒。既然不是急症,那就没有孙子休息好重要。
他抬头看看太阳,马上就到中午了,无忧这小子也太能睡了吧。不行,得去看看他,别是舟车劳顿,伤了风寒。
“诸位在这里稍做等候,我去把无忧叫来。”魏老头双手略一抱拳,从医馆正堂走进了后院。
在无忧的卧房外喊了两声,没有应答,魏老头推门而入,只见无忧在床边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头发微微飘动。
一瞬间的错愕,魏老头颤抖着嘴唇唤道:“少爷?”
话刚出口,魏老头猛然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改口:“不,原来是小少爷!”也不对,魏老头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赶紧闭口不言,好在无忧没有听到。
魏老头又惊又喜,又很疑惑,他虽然常年居住在这个偏远小镇,但他不是个没见识的人,无忧的坐姿,怎么看都像修玄者在修炼!修玄者是比习武者强大得多也稀少得多的存在,石滩镇有两三万人口,习武者还是有一些的,但要说修玄者,恐怕一个也找不出来。
魏老头安静地等待无忧,如果真是在修炼,那是很忌讳别人打扰的。
朦朦胧胧中,无忧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光团,发出时强时弱的光,就像呼吸一样有节奏,光团不断游荡,不断变形,渐渐地,竟然变作了人类胎儿的形状。
一片更大的光团包围住自己,温暖又柔和,忽而幻化成一个有着及肩长发的女子,还未等无忧看清她的轮廓,光团就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化为旋涡消失不见。
无忧慢慢睁开眼睛,两行眼泪从眼角留了下来。
“无忧,你这是怎么了?”魏老头关切地问道。
“爷爷,我刚才恍恍惚惚,看到了……我不知道怎么说,那应该是我母亲,虽然我没见过我母亲,但我觉得,那就是她。”无忧把眼泪擦干,脸上浮现出一抹悲戚的神色。
“你看到你母亲了?你在哪里看到的?”魏老头震惊道。
“我也很奇怪,我明明一直坐在这里,可我真的看到她了,像是在做梦,又不是做梦,难道是在我的意识里看到的?”无忧疑惑道。
魏老头皱皱眉,他看到《行气引诀》摆在无忧面前,问题莫非出在这本宝典上?他拿起《行气引诀》,无忧见状说道:“爷爷,这本医书好像有古怪。”
何止是古怪,魏老头此时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凡人之躯,犹如大地,经脉络脉,犹如江河……”
“人体经络,凡十二经脉、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奇经八脉、十五络脉……”
“以经络纳灵气,洗髓伐骨,铸就非凡体魄,可入玄……”
这哪里是医术宝典,这分明是修玄者的修炼功法!
“无忧,你实话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一部功法?”魏老头面色凝重地问道。
“功法?什么是功法?这不是柳神医的医术宝典吗,你看,好多地方都是讲脉络的。只是有的地方又不太像医术……”无忧迟疑道。
“当然不像,这根本不是讲医术的,是修玄者的修炼功法,脉络只是其中的基础而已。比如开头所说的‘入玄’,代表修玄者的一个等级。”魏老头道。
无忧长大了嘴巴,他听人说过修玄者,传说那是一群法力通天的人,腾云驾雾,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又被人称为仙人或仙师。可那不是传说吗?他一直都是当神话故事听的,他从来没见过仙师,身边的人也没见过。自己换来的医书怎么成了功法呢?
等一下,无忧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爷爷,你怎么知道这是功法?”无忧问道。
“这个嘛……对了,我年轻时习武,打遍天下……咳咳,那时见过。”魏老头一本正经道。
无忧投来怀疑的目光,魏老头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一束阳光打在无忧脸上,无忧推开窗户,窗外阳光明媚,已经日上三竿了。
“都快到正午了!”无忧惊讶道。
“可不,医馆那边一群人等着你看病呢,我还说你怎么这么能睡。”
“昨晚我根本没睡觉!爷爷走后我就开始看这本书,按照书里所说,引导所谓的灵气在脉络中流转,其实灵气是什么我都没搞懂。感觉没有多长时间,怎么都过去大半天了!”
“你先是莫名其妙地弄到一本功法,然后误打误撞地修炼了起来。”魏老头哭笑不得地说道。
“修炼就会感觉时间变短吗?”
“我刚进来时,你的头发无风自动,依我看,你可能是进入了明悟状态,天地灵气受你的气机引发而自动流转,形成了风。明悟状态即使在修玄者中也很少出现,进入这种状态的话,有可能会感受不到时间流逝。”魏老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难道说,我有超高的修炼天赋?我也能成为仙人?”无忧很是兴奋,虽然一夜没睡,可他精神非常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感到疲惫,这会不会是修炼的缘故?原本虚无缥缈的仙人,一旦显露出一丝痕迹,任谁都会憧憬。
魏老头神情有些复杂,有修炼资质的人万中无一,无忧有修炼资质,他本应该高兴,然而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爷孙俩的平静生活,或许将就此被打破……
另一方面,益州城的小小名医,一个普通人,竟然有修炼功法,背景恐怕不简单。
如果《行气引诀》只是医术宝典,用万年黄龙参来换简直太浪费了,但它是一本功法,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这时,医馆正堂那边一阵吵闹,魏老头道:“先去给人看病,修炼的事我们以后再谈,你把书收好,切不可跟别人提起。”
爷孙俩走出卧房,四脚朝天晒着太阳的老犬扑棱两下耳朵,抬起头朝无忧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疑惑表情,忽然一个翻身窜到无忧身边,摇着尾巴绕着无忧打起转来,还不断蹭无忧的衣服。
“你这老家伙,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热情。”无忧笑着轻轻踢了老犬一脚,它才闪到一边。
病人大概是等着急了,都从医馆门口涌到了正堂里。魏老头先无忧一步,从后门进去,大手把人群分开,嚷嚷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等会儿吗?都挤在这儿,哪还有地方给你们看病!”
“我们本来好好排着队,有人想要强行闯进来。有钱了不起?有钱也得排队啊!”小臂肿胀的病人离魏老头最近,愤愤不平地边说边朝某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被四五个病人拦在身前,神色有些尴尬。公子哥容貌俊美,长发随意地束起,气质出尘飘逸,看上去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光却异常沉稳。很显然,他绝非来自普通人家。
他看到从后门进来的魏老头和无忧二人,如遇救星一般,对魏老头抱拳道:“在下益州城柳家,特来拜会祝无忧祝神医!”
“你拜错了,这位才是无忧神医。”魏老头拍着无忧的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