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执玉瞧着他眉目交织，披星也戴月。可谓千里直入瞥眉，奔腾绦绦青丝。
这愈瞧，瞧着瞧着又将这男子当做是了他。
羽俶木讷，手指贴紧了衣赏，眉目再凹几分望着她。那眉宇间的，可是沟壑……
执玉款步近一寸，再近一寸。
可见这酒便也不是好东西，这一沾，自此也就醉上一生之久。
她扶上手指修长划过颧，以至那凹起的眉。杏眼扣住不时再挑起。恣意浅笑，嘴角抿开那弧度蔓延至额鬓，届时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吐出自然也游刃有余。
酒气卷风履地，四下，仍旧无语。
“萧湘……”她手指扣着，寸寸划过那片眉宇青筋几近迸跳，久违言道“倘若你久处于我醉梦间，执玉……执玉甘愿永生沉醉，不醒……”
她又笑着，巧笑倩兮一般眼眶溢出泪水。
倘若你久处于我醉梦间，执玉甘愿永生沉醉，不醒。
字字入耳，不知怎的似有千帆过尽之感。羽俶猛然醒悟，连连倒退，彼时双眼红丝缠绕，眼瞳暴涨直射出惧惮。骤然提步，迈出过后缓缓回头拂指扫去，待他提步奔走远去，应噬烛长上一寸，无光正暗。
适才那诸多也不过从未发生。覆面不曾掉落，世间，不过羽俶一人记得。
曾几何时，覆面落过，穹天魔君却也红过眼……
以至于后来，昼瑶再寻不见羽俶，天意之中的是，昼瑶如故地一眼便瞥见那位醉意深沉的白衣女子。加之执玉身侧那名侍女，昼瑶也知其中这所以然，
这夜，两人报膝而坐，昼瑶讲过不少关于羽俶的事。论其相貌，论其神采，显而易见的是昼瑶十分倾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个情愫沁得分明了然，言外言内，执玉自是感同身受的。
昼瑶曾扬长起稚嫩语调，问道“那你觉着……有所谓的倘若吗？”
她抿着“倘若”的字眼，蓦自握着手，拂拭过掌心略微些许的寒，昂首道“抑若是恍隔故昨，尽头是那尽头，始终是那始终。兴许，有的……”
听执玉此言，昼瑶是叹气又叹气附和着笑上一阵。
那股酒气她自然是嗅着了，这会子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过错以为这玉面女子说的酒话，兴起胡诌罢了。
……
又推却阑夜，夙夜忧叹如月牙般心伤，不过这伤迟早得掉入覆水间模糊一大片。
翌日，晨晓浸的青云穹天周边单薄了些。那悬如苍鼎皎楼间雾色点漆，披上薄裳略微华尔，投以暗光植入，角落处，犄角里如豆大小点点光斑照着，她仍沉醉于梦中。
光斑刺眼也就罢了，不知何处频频传来添舌之声。如此劣景，执玉也忍不住倒腾起身子翻身就坐。
不成想，不成想。这处，实实的就是个荒野黑洞子。
周边着实暗影成晕，抬头望去尽是婆娑起舞。枯荣扎堆，闲枝末叶。另有那么一股子使人作恶气息萦绕。随手这一抓，丝毫不经意间耳畔回响这声“呲……”。
将手抬起，凑近了眼前这么一瞧，霎时定睛，执玉身子猛颤抖一通腾地而起。这回也是抖擞精神。
打眼一通瞧下来，煞白堆积如山的是人骨，紧凑堆砌着的便是颅脑。而那暗影，始终在人骨间穿梭磨得腐骨很是光华，又或是，棱角分明。
执玉呆滞，难得平生竟落这般下场。
“呲……呲”
声起声落，环顾四周皆未瞧见异物。只是那杀气此起彼伏，细细碎碎间，沙石作响，枯枝谢断，那蔫儿绒花压得趴下，地面之间拖起微影。
于这时，隔空间叠起人声来。巧的是，这人声但响那些稀疏杂音一并缩了去。
“这锦蛇，可难对付的很呢！”
这一端视，恰是个黑袍束冠男子。不过看来这身形，恍如隔世是见过的……
至于何时见到过，一时执玉也犯糊涂。
瞧不大清那人的面容，念及这番事同这人定有干系，意气之下顿了顿“魔都待客之道不过如此，想来这般腌臜龌蹉的手段，执玉自当应付自如。”
“哦，果真是这般吗！”男子戏谑更甚“想来，姑娘如此风采，不枉仙门共主痴情一场。”
男子语气捏的再重了些“听闻，空巡境可是因你而费了仙身道行。”
如此隧语，执玉顿时面容僵硬，唇瓣微张又和。
她不愿轻信……
“不会的……”略微一想，再默念道。
“你们尽然费周章救我，这遭，不知又想打什么算盘。”那笑意间，透彻起寒意来。
三言两语间，诸多事由分说自然是说不清楚的。搁在以往，执玉是看得出其中端倪所在，只因这时不同，人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历来，魔都人工于心计无人不照，她反倒觉着，此事，不过又是那魔君冠冕堂皇的算计罢了。
执玉勾出如云假设来，算然不将这厮言语放心上。
见她漫不经意，那男子伸长脖颈，光晕直射到脸上，透过鼻梁泛起黄晕绕绕，眼瞳呈灰色，寥若尖刀冷锋穿刺而来，猝不及防，好生的猝不及防。
那男子……正是昔日跟随隅剡身旁那名男子！
莫名间惧怕拔节生长，她心底的，心底唯独的死水也要波涛汹涌。那惧惮之意来势汹汹，拍击着心口，揪着心头肉任其滴血，直到寸寸血肉模糊，这心，也便空去。
恍然时，惆怅席卷而至，她险些顺势跌了去。
是了，是了，这人是齐崊。
执玉甘愿恨他，可偏偏，也是唯独无以忍受他落得这般凄凉下场。孰是孰非，她于心间仍存有丝毫侥幸。
“去今姑娘可是看得清楚了！”齐崊语中涵盖起挑逗。
执玉擒着那支千翊，扭过头去一丝冷笑道：“清楚，如同往日那血沁出我这衣赏一般清楚。”
哽烟一阵，手指将那千翊捏得更为紧“可是……血染衣裳是清楚，可这衣裳全然浸于血间，如此，也就不是清楚了。”
从容自若，这时抿起一丝苦笑毫不打紧。不过，黄莲之苦，可能苦得过剥筋揪心之痛……
执玉苦意自知，齐崊翩然愈发笑意颇浓，这兴致袭上心头，不想齐崊自己也抑制不住，顿了顿说道：“听着，我对你那些个蒹葭情深丝毫不感兴趣。魔君问你，可有意同他赌一回。”
“好，我赌！”执玉不曾犹豫脱口而出。
原先便听昼瑶说过，这魔君性情不定，平身最喜同人赌。这可好，偏偏就都让自己遇上了。
“既然如此，就得看姑娘三日过后能否活着出来了。”
齐崊语音正落，便是迅雷如尘腾空消逝不见踪影。执玉默许着，身子霎时瘫软在地无心顾旁，抱膝俯身，周边杂碎枯荣同她也是有个伴。
届时，千翊浮光乍泄，摊开掌心，这物脱离而立缓缓直冲。莫道是掠影穿来去，那簪子聚光之处散下，定睛细看，生生的蜷一只犄角龙来。
犹记往日，碧血嗤婗龙受空巡境嘱托守着执玉。想这十余载弹指，碧血嗤婗龙于虚境间待执玉倒是实打实的好。这今日，却是守卫成瘾竟敢跳出虚境来。如此算来，当日空巡境可没白收服它。
说起来，执玉同世间灵兽素来就为亲近。如今天赐一只犄角兽来，她愣就扑上前去抚摸那对显眼的犄角。由此也不忘喟叹道“惜了，惜了……我尚不知小怪境况如何……”
这龙好似将她这番话听得真切，唯唯地蹭着她，它这一蹭越发地让人全身发痒。
这番似曾相识，不过的以往发生……
以致如今，执玉照旧时时携带那株抹白，瓣若凝脂雪玉的玉凝卉。她也分外想知晓，此花名何来，她自己，又何来。
……
昏睡这段时岁间，她恍然是知情的，又恍若大彻一番。
梦间，灵光一现，随处遍地是那玉凝卉。她身侧，时常有只翩然炫舞的白蝶停于肩上，手指。隐约听闻，有位男子唤着她，唤着“小妹醒来……小妹醒来……”
那名男子，她看不大清，可终是轮廓叠加，她也觉着好生熟悉。
未知处，梦……
自是执玉也不大清楚，揉眼片刻另有是眼下这般景致。这一处，貌似同个别怡景大相径庭。脚尖触地，顿时觉着如踏青云般飘飘忽忽。双眼眺望下，沟壑涨跌凹凸有致，四面排开而来，遍地花柳陈池不计其数。
就近的，执玉意欲撷取花间荟萃，不想的是，这四下景象竟也都碰不到。
这回如此梦境，倒也算是稀奇。
以往梦中时常便听得数以姣姣女子待自己好生要好。想来，她也有心糊涂，这梦中言语机遇醒来过后便忘的干净利落。相比之下，前几日落下几根青丝她倒记得清楚些。
一根，两根，三根………
历来这些个争奇斗艳执玉也都不屑理会。如同……魔都诸多老妇人束发，这束发实岁多了去，日日掉发也便成了不屑一顾。只是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攀及这处，执玉也不得已知晓这梦又是何意。当前，只好应梦行事。
微抬起手凑近眼前，不想梦中这伤口也有些发疼。
不知如何是好，梦醒不得。若非是吃疼她如今只当自己赴了黄泉路。兴许，这会子归尘而去也算是同他做个决明鸳鸯………
远山有近水有楼台，只惜，近水楼台也及不上月。
譬如久望推檀木轩窗，抑或，望穿秋水迟迟不见你寄望。
你若为月，吾愿为窗敞开你眉上；你若为窗，吾便化露晞淌于心上。
只惜如今，缺月挂疏桐，无你搁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