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术走进卫生间。
借着理容用的半身镜，第一次看到这世的肉身。
五官说不上精巧，也还都算外貌周正。
如果上街讨饭的话，帅哥10块，他估计能拿上个，5毛？
鼻梁挂着副黑框平底眼镜，镜片通透感十足，好在厚度还没达到啤酒瓶底的标准。
总结起来，就是标准的路人脸。
看起来平平无奇，丢进人堆一眨眼就会消失无踪。
顾术还挺庆幸的，他长了一张狄汉臣的帅脸，早就当网红去了。
哪里还会有功夫天天苦学奥术啊。
就是现在形象太差，妥妥的炎晶街头流浪汉，失业至少三五年的那种。
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唐、忧郁的味道，走在大街有一股不羁的味道。
价值四毛的潇洒不羁。
闵中生准备的衣服尺寸刚好，布袋底下还放着一把檀木梳子。
换上衣服，简单地理了一下头发，直接就把原来那身儿扔进了垃圾桶。
镜中人完全符合了他的预期。
徘徊在及格线附近的脸，不多不少恰好一毛。
方框眼镜儿更是广大修仙党标配。
唯独一双眼瞳黑得透亮，还完美地藏在眼镜下。
黑皮鞋擦得透亮，内衬也很软，踩在地上非常舒服。
照了镜子以后，之前有多丑，他现在就有多感谢闵叔准备的衣服。
诚心感谢道：
“衣服很合身，麻烦钱哥替我转交了。”
“你们录像不会外传的对吧。”
钱弥河挑了挑眉，笑道：
“这些录像要是流出去，我们这小橘.子老早就被某些暴脾气大叔拆了，你就别操这些心了。”
“老楚那儿还在73层，我们先去车库拿车。”
地下车库入口藏在小院儿旁边的亭子里。
“不是我吹，他家瑶鱼可是一绝，等会吃的时候小心你的舌头。”
老楚不愧是这块儿警·察系统最受欢迎的大叔。
顾术看着钱弥河雀跃的样子，感觉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口不应心的客套：
“今天这么麻烦你们，还让钱哥你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钱弥河倒是无愧于体型，说话格外率直。
“你别在这儿假客套了，还不如等会多给我留点肉。”
钱弥河走到一辆家用穿梭机边上，抬起手环在识别区一刷，车身前部的圆弧车门就往斜上方张开了。
这架穿梭机采用了常规梭形设计。
尾部是一个经典卡其喷口，直径甚至超过了机身的宽度。
看起来就像一条巨型无尾海豚，嫁接了一个歼20的发动机喷口。
偏偏又没有比例失调的突兀感。
修长的机身长达3米，竟然没有任何棱角，搭配着亮银色的涂装，完美诠释了未来式的科技暴力美学。
“卧槽，这是A86吗？”
“卧槽，好帅啊！”
“啊啊啊啊！！！”
顾术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看到这款统治了秋名山，不，DC五星道20年的经典车型。
日国符纹工业起步晚，许多核心科技都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品牌认可度也还比不上外国货。
月盟穿梭机，特点就是动力足，操作响应时间短，号称赛道王者。
顾术坐在副驾驶，内饰还是简约的实木风格，闻着还有一股木头香味儿。
钱弥河手握着方向盘，炫耀道：“
这车不错吧，奇点科技前两年在A86基础上改出的飞跃。
双缸超临界燃烧室，百米加速时间0.7S。”
“钱哥，你隐藏得够深啊，这玩意儿都够你3年工资了吧。”
“天天加班，有钱都花不出去，还不如买辆车，开心开心。”
顾术倒挺奇怪的，这边境地区人烟稀少，哪来这么多事情。
那一抽屉咖啡，想着都够提神了。
“刚见你们挺忙的，最近是有什么事儿吗？”
钱弥河驶出了车库，解释道：
“边境好几个矿区都被血洗了，凶手还把死者头颅摘下来，在矿井里垒成了祭坛。”
“大长老亲自下令清道夫和我们合作，三月必须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
“没办法啊，上头压下来的任务太多，只能够加班了呗。”
顾术心中一颤，怎么最近哪里都会听到这些鬼蜮秘闻，躲都躲不开。
“你们科里抱出去那一箱骨头？”
“那是才从厅里下来的孙科长，负责领导我们最近的工作。”
“说着好听，就是下来盯着我们加班的。”
即使灵能转化发生在另一维度中，也会在现实里残留下藏有巨大差异的痕迹，术语称为残迹，广泛运用在奥术师生活日常中。
这对于任何奥术师，或者了解灵能转化规律的人，都是基础知识。
也就和21世纪的DNA鉴定、指纹鉴定差不多。
“我们筛了278具遗体，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波段。”
顾术问道：“我笔录完遇上了一个乞丐，好像就在宣传什么圣灵教。”
“那个乞丐啊，都被抓了少说50次了吧，这就又来了。”
“那个教派原本行事特别低调，也不惹事。这两年可能疯了，在矿区里疯狂忽悠信徒，惹出了不少事情。”
“终于作上了邪教名单，偏偏核心成员都属耗子，一个都找不到。”
“成天宣扬混沌将要到来，人类将在祗的帮助下涅槃成为崭新的文明。”
“混沌？”
“这我也不太清楚，前面不是给了你一个联系方式嘛，你可以问问她。”
顾术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钱哥，你以前见过那件探索服？”
私下里交谈，说话就方便了许多，应该能了解不少东西。
网络虽然便捷，可数据量太大，垃圾信息更是占了绝大部分。
哪里有找从业人员了解来得快。
钱弥河爽快地点了点头：“这也不是很敏感的消息，不过是自媒体经常断章取义，师父有些避讳。”
“你穿回来那件探索服款式很老，雪原曾经给月盟代工生产了一批，听说精度不达标带回去销毁了。”
“这事儿大家都不愿提，毕竟也算是国耻了。”
“偌大的日国，数十万的一家大型加工厂，愣是连一件衣服都搞不定。
还白送了他们一大批军管材料。
我家里长辈在那儿上班，现在提起那帮外国佬趾高气扬的模样都气不打一处来。”
“可这件衣服中控系统代码、核心符阵都采用了这几年才出现的新思路，甚至还有很多没有量产的技术，我挺奇怪的。”
“设计这人功力很深，我还没见过这种教科书式的代码，没有任何一个标点符号能删除的。”
核心符阵就像电脑CPU，是一件奥术装备最为重要的部件，负责将灵能转化成所需要的能量。
现在奥术师都讲究知识产权，很少有人还待在实验室了。
有功夫做的人没能力，有能力的人没工夫。
这种技术大佬都是工业界的珍稀保护动物，轻易请不动。
钱弥河几次三番强调这人的功力有多深厚，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明白，幕后黑手的力量有多庞大。
“我回头问问我爷爷，那批衣服流到哪里去了。”
这黑袍组织有钱、有人、有技术，还要大费周章地改造个什么劲儿，直接批量加工一件很贵吗？
怎么都比这么弄起来划算吧。
钱弥河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国内灵材管控一向比较严，军用材料，都有严格的流程记录，等你开始做实验，就能体会到等待权限的感觉了。”
“玄铁、墨晶这种特殊灵材，加工需要特殊冶炼、熔铸工艺，一般小型工厂根本玩不转这些大型设备。”
顾术听他这么熟悉，顺口提了一句：“钱哥你以前学什么的啊，感觉你挺了解这些啊，怎么没继续下去。”
钱弥河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指着车窗外种满了樱花的小院，打岔道：
“你等会儿要是出去之后不认识路了，就搜樱园好了。”
“这地儿10多年了，在这周边挺有名。”
“这一片儿，都是老楚的。”
“他这人吧，厨艺好也愿意帮忙，在整个第九区都挺有名的。”
“可就是脾气不太好，尤其是不愿意有人过问他的生活。”
穿梭机驶入了一栋停机楼，停在了五楼。
过了饭点儿，这会儿还是整栋楼都停满了穿梭机。
俯瞰之下，风景堪称绝色。
方寸之间的一片公园，同时呈现了四季。
春天，小河边的樱园，樱花盛放得绚烂夺目。
夏天，小河里荷花娇媚端庄，莲叶田田随波晃动。
秋天，银杏洒下的金黄顺着路灯，绵延向远方。
冬天，河边一排原木小屋掩在皑皑白雪中，袅袅炊烟自高耸的红砖烟囱里飘出。
顾术从未见过这般风景，婉约柔美如柳三变诗词中的水乡，又兼具了中式田园牧歌中的人味儿。
四季分明，偏偏又有一种奇妙的统一感。
此间风景如画，顾术很好奇设计出这般风景的老楚，会是什么样的人。
“30年前修建补给点的时候，老楚就把这儿买下来了，可一直空着。”
“十多年前，他回到这里，修了这座庄园。”
“七年过去，这片樱园才壮大到现在这样的规模。”
“据说炎晶旅游局大老板找过他，希望帮助他开发市区短期旅游市场，他直接就给拒绝了。”
停机楼外，正是满片樱花，少年男女们成双成对地站在树下自拍打卡。
一派青春绚烂。
红砖铺就的小径上，不少撑伞的姑娘，漫步在蒙蒙细雨中。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钱弥河领着他，走进了樱花林深处。
顾术眼前出现了一湾水，一方亭。
老楚穿着白色长袖和牛仔裤，倚在一棵小小的樱花树下，身旁放着花锄。
细密的雨丝染湿了花白的头发，手边放着一坛酒。
衣袖挽得很整齐，裤脚恰好盖住鞋跟。
兴许听到了脚步声，转身笑道：“小钱啊，快请坐，闵先生最近还好吧。”
顾术这才看到他的真容。
脸上虽然有了皱纹，依然能够看到旧日，翩翩少年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