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字，顾术折好卷轴。
一份递给侍卫，一份收进来背包里。
鼠王还埋头于身边的奏折之中。
处理速度极快，一份文书拿起来，扫视几眼，就立刻口述意见，交由侍卫记录具体意见。
身旁坐着五个侍卫，都还有些忙不过来。
顾术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
人脑堪比计算的魔幻现实主义题材连续剧场景？
一旁的楚韵，则更有意思。
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位亲眼见到亡灵使用魔网的人。
他提出借手环，本来也不太确定。
一来，提现诚意。
二来，也为了确定楚韵，说的都是实话。
人，说实话才是日常。
说谎，一定有目的。
没想到她刚刚才接触魔网，就能运用自如。
飘在空中，沿着岩壁游走，走走停停，不时在穹顶画下一段符纹。
这背后象征着，正式确定亡灵具有使用魔网的能力？
亡灵数量极其稀少，再加上魔网这一火爆概念，绝对抓人眼球。
如果附上相关研究，影响因子至少10以上。
没有人愿意这样成为世界焦点。
顾术还有基本的隐私常识，还有科研伦理道德。
这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强行收了下来。
这时，他才想起来，鼠王并没有告知他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鼠王又在忙碌，他顿时成了闲人。
正当他想询问鼠王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柔柔软软的，像踩在地毯上。
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老鼠们搭建的血肉云梯上。
软绵绵的触感，堪比柔软的羊毛地毯。
可他对老鼠们的成见，依然局限了他。
又担心幅度太大，会影响到脚下的它们。
甚至忘记了询问鼠王，放慢脚步向不远处的崖壁走去。
这举动，明显出乎了脚下老鼠们的意料。
他落脚处会往下一沉，像是超过了它们的承受极限。
顾术站在上面，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立刻有一只毛发柔顺，头顶散有白色斑点的小老鼠钻了出来。
一脸怒容地盯着他，伸出右爪指了指崖壁的方向。
顾术惊慌之中，没有明白，也慌忙点了点头。
小老鼠再点了点头，似乎这就算回复了他的消息。
吱吱地叫了几声。
吱吱~吱，脚下的老鼠们齐声应和起来。
随后，顾术感觉云梯往崖壁的方向动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慢，想抬腿往那边走。
小老鼠见他这样，担心会影响影响下方的同伴，连忙扑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脚面。
顾术担心摔到她，安安稳稳的保持站立，安静地等待云梯送他上岸。
小老鼠才安静下来，耐心指挥云梯，为同伴们提供讯号。
吱吱~吱·~吱
指挥着云梯，平稳靠岸。
一群灰色老鼠爬了出来，在崖壁上敲敲打打。
顾术上岸后，才发现他们还贴心地立上一排栏杆。
立柱刚到腰际，材质通体透黑。
光滑的表面，带有一点玻璃的特有透明质感。
看来特别赏心悦目。
顾术背靠在崖壁上，有些心虚。
手搭在栏杆上，踮着脚探头往山崖下望去。
铺满了峡谷的老鼠们，如同沸腾的水，不停翻腾。
老鼠们，用不同颜色的衣服区分职业，
一些穿着白色衣服的老鼠，站在道路中央维持秩序。
还有些穿着褐色衣服的老鼠，穿梭在鼠群中，将出现问题的老鼠抬到了担架上。
还有些老鼠，穿着橙色的衣服，骑着自行车，驮着后座上一个硕大的箱子，来回穿梭。
更多的，则是‘赤身裸体’的平民老鼠。
默默听从白衣们的指挥，穿过峡谷，奔向预设的汇集区域。
有些要留下，有些要离开……
来来往往，乱中有序，完全没有末日降临前的疯狂。
反倒像是一台庞大的机械，静默无声的运转。
顾术经历了两个文明，都不得不为鼠族超强的组织动员能力惊叹。
云梯，也在悄然中，融化后汇入了鼠群中。
隔了这么远，顾术依然能清晰的辨识出它们。
因为他们虽然没有使用制服刻意区分，但是背上都负着一根硕大的棍子。
看材质，与面前栏杆应属同源。
顾术起初心中的疑惑，这就得出了答案。
这儿离地大概37米，按照每只老鼠0.3米算，底层老鼠所受的压力超过身体质量的100多倍。
远远超过了哺乳动物的承压极限。
现在想来，想出这个方案的真他·娘是个天才！
每一只老鼠代表了一根工件，编号后完全可以让它们按照顺序自发组装起来。
使用搭火柴棍的方法，能搭建起云梯这样适合攀援的大型工件。
也能搭建起跨越小型裂隙的桥梁。
鼠王身旁的一名侍卫追了过来。
顾术正在想怎么给他比划手势，询问路线的时候。
侍卫竟然开口说话了：“您怎么突然就走了，5分钟后计划就要开始了。”
“现在我带您到地道里去。”
顾术疑惑地问道：“鼠族还挖了地道，那为什么不挖到外面去？”
侍卫领着他，往前方岔路走去。
边走边说：“挖掘地道不是为了逃出洞穴，而是为了寻找矿脉。”
“我们曾经试过向上挖掘，一个工作日不到，整支工程队都消失了。”
侍卫进了狭小的巷道中，才停下脚步。
指挥着旁边一队穿着红色衣服的老鼠，掀开地上的一道暗门。
然后顺着简易的石梯，走了进去。
提醒道：“顾先生小心撞头。”
地道采用了斜井式设计，宽大的同时，高度不太足够。
地面还铺了许多碎石，方便行走。
顾术弓着背走在地道里，差一点就要顶到岩壁了。
侍卫头前带路，可也明白顾术现在的难受，步伐明显放慢了：
“顾先生，这会儿我先给您讲讲鼠王的计划，再过一段进入开放区，就不能说话了。”
顾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起初他还以为鼠王会尝试送他出去。
现在看来，事情走向了不一样的轨迹。
“这片洞穴，好吧，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洞穴，你进来的时候，可能就发现了，原先是一块平原。”
“仙妖大战中，这片荒原经过无数次冲击、破碎，形成了颗粒状地形。”
“用楚师的话来说，这儿就是一片拆迁废墟。”
“鼠墟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上天眷顾，鼠族先辈在楚小姐的庇护下，偶尔获得了一块灵晶，开始在碎石间隙中游走，寻找灵晶。”
这些年里，又让地道复杂了许多。
有些地道穿透了碎裂的岩石，还有些暴露在间隙里。
梦魇就在那些暴露的地方，分蘖留下了许多种子。
等会儿，要经过的矿脉里，就有一片暴露区。
您能够联系奥术公会的窗口，也是一片暴露区。
您到了预定位置，族人会为您争取15秒的通过时间，30秒求救时间。
请一定要把握时间，梦魇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鼠族将要付出的，用于喂饱种子的巨大代价，将是老鼠们活生生的生命。
顾术为灵脉所鼓舞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可能不能接收到信号，也并非人力能够控制。
文明落差，决定了眼界大小。
下层文明必然会认为上层文明的普通人，更有能力。
这事儿，他清楚，楚韵小姐恐怕也是心知肚明。
同为人族，他还是信任楚韵的。
首先，她是了解部分魔网的，其次她了解奥术，了解梦魇
她也同意这个方案，说明这个方案更有可能成功。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次，他将要直面笼罩在鼠族历史中的阴云——梦魇。
说实话，心里没底。
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出来的空话，于事无补，
太过乐观，反而会影响侍卫的主观判断。
当然，他也明白侍卫最后这句话，只是向他讨要一颗定心丸而已。
他不至于不近情理地直接拒绝，还是客气道：
“我和鼠族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定会尽力的。”
侍卫脚步一滞，可还是没有回头，默然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