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冥夜坐于花厅等候时,一刻钟后依旧不见有人来,他不由微微蹙起浓墨的剑眉。
绝立于身侧察言观色,微微低头询问,“爷,不如属下去府口看看?”
要知道,冥王是何等人,当今皇帝陛下的弟弟,凤吟国唯一的皇叔,手握重兵,常年驰骋沙场,因为有风冥夜在,凤吟国才得以平息战乱,冥王素有阎王战神之称。
阎王,蕴意嗜血残酷冷情。
战神,则是因风冥夜亲自带领的百里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骁勇善战的百里铁骑所到之处,敌军溃不成军,闻风而逃。
可想而知,百里铁骑都是打杀出的赫赫威名。
周遭邻国北澜国,西梦国,南岳国以及东裕国,即便蠢蠢欲动想要瓜分出于明月大陆中心的凤吟国,也得忌惮冥王风冥夜七分而不敢挥军而入。
从来只有别人等他,谁敢让风冥夜等?
不等风冥夜说话,厅外一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正是林成,他哭丧着脸累得气喘吁吁,到了近前便跪地,全程不敢抬头看人,颤声道:“参见王爷!”
“人呢?”风冥夜十分不悦,周身的冷气压早已弥漫整个花厅,他从未如此等候过一个人,除了右心,就是连当朝圣上他的哥哥风冥天亦不曾让他等候过。
一听这冷到冰冻的声调,林成吓得直哆嗦,然而经过方才他的爷爷林守冲被撞伤,因风冥夜一句话得以去看府医的事情上,他明白了自家的冰山王爷其实只是寡言少语,却并不是传说中的无心冷情,努力按压下心中的恐惧。
林成回道,“回王爷,那位公子说...他说,要王爷您亲自出府迎接他!”
“爷!”绝第一反应看向风冥夜。
当初,右心女扮男装初登冥王府找一份差事干,也是十分地狂傲不羁,要风冥夜亲自出府迎接。
如今这个左忘忧亦是如此,两人如此相似,究竟是巧合还是?
如此倒叫人心中的激动增添了几分。
绝不经意瞥了林成一眼,这个小厮得亏是林管家的孙子,否则当凭他说出的那句话,后果很严重,绝开口问,“爷,是否让属下先去探个虚实?”
“不必,本王亲自去。”风冥夜微抿唇,心跳再次鼓鼓而响,只是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话刚说完,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他方才便一直在回想,昨日的相遇,四目相对的那双眼睛,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明眸,让他一下子撤去所有心底防备晕厥了过去。
可当他醒来稍一琢磨,那双眼睛又是陌生的,因为她看着他,就似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那双明眸里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只留有初见的惊艳。
他怕,如果她回来了,再次逃走怎么办?故此留下一张纸条,让左忘忧到忘忧酒馆,看看那曾经她的家,她会是什么反应,是否会因为红玉的话登临他的冥王府?
如果是这样的话,风冥夜冷眸暗沉。
这一年多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风冥夜不知道,四处派人寻找一直未有果。
而右心最信任的红玉则只称红洛城一役后再未见过右心,更是嚣张放言,“如今右心主子不在,王爷若是想治我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红玉也坦然接受,正好与我右心主子可一同到天堂相会,共同品酒!何乐而不为?”
尽管红玉无理,风冥夜却没有拿红玉如何。
后来红玉张弛忘忧酒馆,与青衣一同照样是以往的生活作息,这才让风冥夜看到了一丝希望。
右心她,一定还活着!只是她去哪里了?
如今,她竟真的因为红玉的几句话而登临冥王府,她难道,过往一切皆不记得了?她!到底是不是她?
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绝摸摸自己的英挺的鼻子,王爷这武功是日日都在进步啊,只是他身上的内伤还未稳定!这样就动用内功,轻则伤身,重则伤元气。
“绝侍卫,这?王爷呢?”跪地的林成只觉头顶一阵风过,眼前的墨绿衣摆不见。
抬头一望,哪里还有风冥夜的影子,只有绝侍卫在那里摸着鼻子。
“咳咳!下去吧!”绝放下自己的手,淡淡看了林成一眼走了出去。
冥王府口,满地一片狼藉,哀嚎声不断,更有咚咚咚地奇怪的敲打声音。
风冥夜刚到,便有一声雌雄不辨的声音传来,甚是嚣张狂傲,“敢跟小爷动手,再回去练几辈子吧!你们冥王府的守卫实力还有待提高哎!这么弱!”
风冥夜闻言,冷硬的薄唇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京城的冥王府守卫确实不如何,因为他真正的家,在冥城,由他亲自操练带出的百里铁骑守卫。
此次他入京,不过是因为皇帝风冥天的生辰到,他入京赴宴,仅此而已。
“你!你要做什么?”一声带着颤音的宛若被摁住喉咙的女声响起,拉回在场众人的思绪。
可不吗?堂堂冥王府,居然有人来挑衅!甚至在冥王府直接大打出手,在场众人能不以为自己都在做噩梦吗?
眼见面前一个个侍卫倒地哀嚎,千梨落的声音嘶哑颤抖,已然失去了平常的优美声带。
见左忘忧轻轻松松解决完手里最后一个侍卫,踏步缓缓朝她而来,她生怕下一个被揍的人便是自己,厉声喝道。
“你给本郡主停住!停住!不许过来!不许过来你听到没有?我可是郡主,是冥王的表妹,更是皇上的表妹,你敢对我如何,我表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郡…郡猪!猪!”春茗捂着脸倒在一旁的地上,抬了抬手想要起身却再次跌回了地上,嘴角一道血痕留下,往常白嫩的脸上此时一个显眼的红巴掌印在其上,赫然是一个五指印,已经肿得老高老高!疼得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左忘忧嫌她太过聒噪打的!
左忘忧自己的力道她自然清楚,春茗脸上这伤,一个礼拜内绝对无法消肿,说话也会磕巴磕巴的,除非有上好的金疮药涂抹,否则她七天内是无法正常说话的。
眼见春茗也救不了她,千梨落又气又怕,却只得硬生生站在原地看着左忘忧越走越近,千梨落当即便气呼呼淬了春茗一句,“没用的东西!给本郡主起来!护驾!你们都给本郡主起来!”
千梨落显然觉得春茗是装的,才被左忘忧扇了一巴掌能疼到哪儿去!
殊不知左忘忧的力气并非寻常的大家闺秀,春茗如今不仅是脸疼,身体摔的那一跤更是疼!
然而,尽管千梨落费劲地呐喊,地上的侍卫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就是没有一个起得来,有的是疼晕了不省人事,有的则是疼得直冒冷汗只差哀嚎,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千梨落。
眼看盼她人无望,左忘忧倏然不知道从何处掏出的小铁锤,抬手就在她面前随意地甩了起来,她是那样的随意,嘴角还擒着一抹笑。
千梨落却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啊!不要!不要!”
叫唤了好一会,又等了好一会!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袭来,场面非一般的诡异,只听左忘忧突然说了一句,“你还不够格!”
千梨落闻言心中竟可耻地微微松了一口气。
左忘忧说罢,潇洒地对着手中小铁锤一吹气,转身走到了千梨落带来的轿子前,微微一笑后,抬起小铁锤对着轿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一通敲打起来!
耳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千梨落忍不住微微睁眸循声望去,就见那方才恐吓她的公子正在她的轿子边一会上翻一会下落,活像一只猴子,看着倒是挺欢乐,只是她手里的小铁锤一下去,轿子上好的红木便被击断发出咔擦的声响。
每敲一下,在场的人心便颤抖一分,而千梨落的新月眼登时就直了,那人在干嘛?她在拆她的轿子?
而此时,已近子时,街道上早已没有人,左忘忧也放心大胆的做。
没有理会他人异样的目光,左忘忧心无旁骛地收拾着她下一顿的饱餐银子,首先是将琉璃做的珠帘网起收入她穿的长靴内,其次便是举起手中的小锤对着真金镶的窗框一阵敲敲打打,最后挑挑拣拣把一些值钱的往怀里一塞!
转身的她笑得一脸灿烂,那明媚的笑容刺得千梨落双目一痛。
脑海忽然浮起一个人的影子,一举一动间恰与面前的人重合了,怎么可能?
“右…右心?”千梨落颤抖着嘴唇,依旧死板地站在原地,只是眼睛瞪到了极限。
可她面前的分明是一名公子啊!
千梨落的眼睛倏然无意瞟过左忘忧的耳垂,这一瞟,她心中当即涌起滔天巨浪,耳垂上有一个小点!即便很小,千梨落也能一眼看穿,想来是很久不曾戴过耳饰了,左忘忧的耳洞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但无疑,千梨落肯定了,面前的这个公子其实是个女人!
千梨落双目无神显然有点失控,小声地呢喃着,“不!你不会是右心的,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夜哥哥是我的!夜哥哥是我的!”
声音刚落。
一道黑影蓦然从冥王府大门闪出,瞬间便到了左忘忧身侧!
这一刻,千梨落的瞳眸蓦然发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惊喜地娇唤一声,“夜哥哥!夜哥哥你可来了!落儿好害怕!”
出现的自然是风冥夜,只是听到千梨落的话后他微皱眉,虽然他本来也无意隐藏行踪,但他只想安静抱一下久别重逢的右心。
方才在暗处他瞧得清楚,她确定是右心无疑!
若是旁人模仿,一举一动间,含笑带语间的神韵是无法尽数照搬的,甚至是她打架的武功路数亦完全不同于其他人,她就是他一直找寻的忧儿!
无忧,无忧,世人皆知右心姑娘大名,却不知她的真实姓名为无忧!而全世界也只有他风冥夜一人唤她一声忧儿。
这一年多里冒名寻上门的女子亦有,可只因右心的武功路数与旁人的不同,不用风冥夜出手,影和绝三两下就将人给打了出去,且下手极重,丝毫不怜香惜玉。
影更是放言:谁再敢冒牌先王妃名讳,要她好看!
这话在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千梨落当时听得这一句,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摔了,最后这句话闹到了风吟国的金銮殿上,面对当今圣上他的亲哥哥风冥天以及众同朝为官的大臣,风冥夜只一句,“右心便是我的正妃,卿若不在,本王一生不娶!”
一句话,硬生生结束了一场风波!
千梨落本想将放此话的影问一个罪名,奈何风冥夜如此,她只得作罢!
“偷袭我!无耻小贼!”面对身后之人,左忘忧回身一掌打出,风吹得风冥夜的发丝飞舞。
风冥夜薄唇微勾,她还是如此小心!
然,昨日清晨,她却与他吻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