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与她眸子相撞,淡淡道:“我只是等着你,终有一日会觉醒。可是时间过的越久,你却变得越来越陌生。我这样做,到底是错了……”
元英闻言,又紧紧拽着他的手,悲戚道:“为什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声声嘶吼地抓着他的手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认定了你。可我们才成亲两个月,新婚燕尔,你就把那两个舞姬带进府里,你可知她们是如何羞辱我这新妇的吗?说我还不如她们跳舞的,我竟是连个舞姬都比不上,我不会她们那一套狐媚,我握不住你的心,与你起了争执,懊恼的关在闺房里三个月。她们两个哪天不来明嘲暗讽,后来还有你的孩子,想让你休了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不该反抗,你说啊?”
她使劲摇晃着他的手臂,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几年的苦楚全部哭诉出来:“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只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同你过一生。可我没有那么显赫的家世,我知道是我高攀了你,我走在哪里都有人背后指点,说我是用了什么术法才勾引了你。我在宫中受人排挤,为了不给你丢脸,我费尽心思,处处谄媚,讨好那些妃嫔们,与那些高官夫人周旋。你知道我从不喜欢这些,我只想和你安稳的走过这一世。”
她眼底的泪越盛越多,一颗颗的泪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楚天舒手上:“可也终究只是我的奢望,我早就知道,侯门深似海。从我深深爱上你开始,我就知道原来的萧元英已经死了,她再也不会有以前的单纯,她变得心机深沉、蛇蝎心肠……”
楚天舒回想起这些年元英为他做的事,也不禁失了神色。这些年,她真的做了很多,做的很好。同僚们无不夸他娶了个贤内助,他能步步顺风,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元英功不可没。
他轻叹一口气,看着她明艳亮丽的脸颊,抬手抹去她的眼泪,缓缓将她扶起来。
元英倒在他紧实宽厚的怀抱里,将脸深深埋在他硬朗的胸前,泪水滚滚浸进他的里衣,她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你亲口对我说过,这一生都只爱我一个人,可是你却毁了我们的誓言……”
她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手指狠狠陷进去,似要捏碎融进。
楚天舒面不改色,只是怆然地仰望着窗外黯淡的天色……
此时戏班子早已散场,管事丫鬟们忙前忙后的帮着收场,大太太和姨娘们陪着那些女眷在宴厅里打马吊,围了几桌,好不热闹。
而一些小姐们则由四秀相陪着在水榭旁放孔明灯,中秋节自有赏月放花灯的习俗,不过明日才是中秋节,燕京城里的花灯会乃是举国欢庆,盛况非常,实属难得一见的缤纷热闹景象。
四秀知道明日大家都会去赏灯会、放河灯,今日便想换个玩乐,让大家放孔明灯,小姐们也有兴致,早围在一起做孔明灯。
沈惜墨寻了过去,找四秀借那套钟芷菱送的笔墨纸砚。
四秀二话不说就让碧芜去取,又道:“惜墨姐姐也来陪我们放孔明灯许愿吧!”
“你们玩吧,我有些累了,去那边凉亭坐着歇歇。”沈惜墨委婉地拒绝,看诸位小姐们皆在,没见到钟芷菱,她问道,“钟小姐呢?”
“她早就走了。”四秀脸色微沉,羞愧道,“上午的事,又让惜墨姐姐你帮我出头,反被她羞辱,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望惜墨姐姐你能谅解。我并不擅画,绣的图案皆是从画坊师傅那拿的,她定是知道这点,今日故意试我。”
沈惜墨略有几分明白,安慰道:“只是桩小事,过了就忘却吧。只是你同她结怨已深,你还是要想办法化解,不然日后她处处给你使绊,有时候防不胜防的。”
“我知道。”四秀见她毫不介意,仰了秀脸笑道,“还是多谢惜墨姐姐肯体谅我。”
沈惜墨笑了笑,便往六角凉亭里坐下。
过了会,碧芜拿了笔墨纸砚走过来,沈惜墨又吩咐道:“麻烦你再帮我找两个信封来。”
碧芜和气的应了是。
凉亭里悬了两盏灯笼,沈惜墨趁着微弱的光亮,研磨提笔,认真地写信。
自从离开鬼谷后,她逢年过节都会给老鬼写信,因不便去看望他,也只能写些信笺聊表关心。她在信里详细写了与碧玺结识的事,又着重表示他帮忙解围,盼二人能早日和解等语。
另一封信,如往常一样关心了几句,又写了萧元郎心智蒙蔽和萧四郎眼睛失明的状况,询问他有没有法子医治好?
待碧芜取了信封来,她将两封信封好,放在衣袖里。
正准备拿去给易茗时,看到蔚微蓝缓缓走了过来:“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放孔明灯?”
沈惜墨喜欢听她这温柔细语的声音,不疾不徐,抑扬顿挫,她笑着请她坐下来,抚摸上手指上的戒指:“年年都在放孔明灯,心里还是那个愿望,但从来没如愿,早已不信这些了。”
蔚微蓝听她说的低绪,似也牵扯到心中愁肠,怔怔地道:“总要抱着一丝愿望才好,若没个盼头日子当真无趣的紧。”
沈惜墨若有所悟地笑:“不知你有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不妨写下来,放进孔明灯里吧!”她将桌上的纸笔推在她面前。
蔚微蓝推却着,低眸感伤地道:“今年是不会实现了,不写也罢!”
沈惜墨看出她有心事,不好再问,任由她沉思着。
两个人这般静悄悄地无言,突然一声轻飘的叫唤打破了这沉默:“惜墨。”
不远处,萧元郎月白色的身影在华灯下摇摇曳曳,风姿玉树般的人透着清冷飘忽。
沈惜墨看到他,忙站起来,正要走过去,脑中回荡着厢房里他和穆眇眇的那些话,她顿住了脚步。只看到萧元郎明显的身子晃荡,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悲痛,他突然间跑了过来,一把抱着她道:“惜墨,你去哪了,找不到你。”
沈惜墨身子僵硬,他不是答应穆眇眇不再和她待一起吗?
蔚微蓝看此景,忙是别过头回避,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惜墨……”萧元郎听她不出声,轻轻松开她,垂着长长的眼睫盯着她,抿着唇道:“不理我。”
沈惜墨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心底一软,摆了摆头道:“没有不理你,你是不是发生了些事?还有,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她刚要拉着他坐下,几道喊声响起来:“元郎……你在哪里……”
萧元郎听到这声音,身子一颤,脸色变得苍白,他小心地瞟了眼沈惜墨,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如惊慌的兔儿转身跑了,又回头望了眼沈惜墨,嘴角蠕动,眼睛里似有欲语还休的伤感。
沈惜墨心里一痛,明白他定是出了些什么事,不然为何一听到穆眇眇的声音,他会这样的胆怯。
她追上前去,要问个清楚。
天已黑,她没有看清萧元郎去了哪里,只是听到穆眇眇还在叫喊,她循着声音走过去,当见到穆眇眇时,她挡在她跟前,直面她道:“你对元郎做了什么?”
穆眇眇抬手按着额头:“你见到他了,他人在哪里?”
沈惜墨看到她额头被包扎着,脸色也很难看,像是受了重伤,她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关你何事?元郎不见了,你不去找他,找来我跟前做什么?”穆眇眇冷言冷语,一把推开她,“别挡着我的路。”
沈惜墨巍峨不动地道:“你同元郎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元英带着元郎离去,穆眇眇也跟了上去,后来在宴桌上三人都没有出现,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些事,不然穆眇眇的伤怎么来的,还有元郎说的那些话,她相信他不是出自真心,可他为何不同她直说,他不懂事,也不会藏话,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要那样委屈的隐瞒。
穆眇眇不屑地嗤笑:“沈小姐,我知道你和元郎有婚约,可你们并未成亲,你有何权阻止我同他一起玩呢!”
沈惜墨冷笑:“你要玩,你去找别人,别找他,他不是个任你摆布的木偶玩具。”
“谁敢拿他当木偶玩具?”穆眇眇刚要还嘴时,身后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回头见是元英缓缓走过来,她侧过身让出路,元英目光直视着沈惜墨,“究竟是谁拿他不当回事呢?”
沈惜墨气息迟缓,已然听出了元英口吻中的不善,她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微微出了汗,她发现她此时会有些害怕她,想到净房那幕,再亲耳听到元英打了三清的两个耳光,还有她的手段,她是如何也对她生不出好感来。
“你去找元郎。”元英转脸对穆眇眇说道。
穆眇眇看了眼沈惜墨,捂着脑袋走开了。
当下这条小径上只剩下两个人,周遭晦暗,唯有不远处的点点烛火照过来,清晰地映在两人的面容上,风灌草木,有绵绵的凉意袭身,二人皆清冷地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