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题诗,沈惜墨突然明白,她爹原是有心入官,只是祖父的教训,让爹爹埋没了才能。但他依旧是想借凤凰的五种自然天性,以宣扬为官者的道德品性。
此时楼阁四周已传来惊叹声:“好一只金凤凰。想不到还能看到这样的禽鸟图,看厌了全是人物山水画,这幅真是绝妙啊!”
有人高声叫好,自也有人附和:“凤凰涅槃,金翅欲翔!”
听到四周有赞不绝口的掌声,沈惜墨轻缓了气息,侧脸见萧老爷也看的目不转睛,她不禁抚摸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宫廷画师一番商讨后宣布这幅画入选,却在收起画时,因触碰到凤凰,凤凰身上好像掉落了什么,引得四周哗然:“凤凰泣血。”
凤凰泣血,大凶之兆!
四周的人纷纷惊起警觉,就在这时,一条亮银的白光窜进,铺成一道火路,将画台包围的水泄不通,引燃了上方的凤凰图,火光窜动中的凤凰如冲破束缚般翱翔,而仰天长鸣的姿态,宛如真身奇景,看的人也惊奇不已,完全忘记了还置身火阁中。
直到整幅画慢慢烧起来,人群才晓得回神要逃离,慌乱中有人注意到那副凤凰图:“凤凰欲火升天,真是凤凰涅槃!”
沈惜墨走神间已被萧老爷抓住道:“画已烧毁也来不及补救,惜墨快随我出去。”
沈惜墨在萧府家丁护送下,安然逃离慕园。
马车内,沈惜墨和萧老爷共乘一辆,萧老爷捶手叹气,不想慕园怎会走水?委实可惜了一番,又赞那幅画有沈家祖辈风范,夸她爹的画工更精益。好在画虽毁,但宫廷画师已做了笔卷,萧家画坊算是顺利过初选。
沈惜墨还在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事,她也不明状况,只是看着萧老爷有些庆幸的样子,不禁问道:“虽说是入选了,可方才所有的画不是被烧毁就是被烟熏坏,如何呈交殿前呢?”
听到沈惜墨这般问,萧老爷分外凝神道:“等官府批文罢,依我看,不外乎两种可能,或是重选或是重画补交。可这两种无论哪种都得花些功夫。”说着,就望向了沈惜墨道,“我与你爹结交数十载,他的性子和作风,怕是不会再画第二幅。惜墨啊,方才在画选上,世叔见你眼界不凡,那些画,你只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依你的眼界,这画工也不在话下吧!”
沈惜墨眼皮微跳,神色却是温婉:“世叔谬赞了。只是这次初选是为了将来的殿赛,世叔请我爹作画,是在于重振萧家画坊声誉。可倘若不日就要参与殿赛,世叔另有何打算?”
自从萧老爷请她爹帮忙作画,她就觉得不妥,她爹的画入初选绝没问题。可是弄虚作假,万一到了殿赛,萧家必须要派出一人参赛。可萧老爷手伤不能去,而他的儿子皆不擅画。如此没有一个人参赛,这纸包不住火,萧家有没有真材实料,于殿赛立见分晓,到底落下笑柄。
沈惜墨相信萧老爷定有考量,却不知他是怎么个打算?
正如沈惜墨所想,萧老爷既然请了沈道庄作画,必是思前想后,才下决定。
他看着沈惜墨那两泓秋水般的眼睛,放声笑道:“惜墨你已过了及笄之年,本来今年就要和我们元郎成亲,是我的大儿媳妇了。可他年初生了病害……不过,现今已经全好了……”
沈惜墨神色一晃,强自听下去:“……燕京人才辈出,民风开放。男子与女子皆能参与画选。你看刚才初选中,多少女子画工强如男子,更有女子入得初选。而惜墨你自小得道庄真传,还记得你五岁给你娘画丹青,入木三分啊!我当时就说,惜墨日后必定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你的见识,世叔断定,不出几年,你的画工造诣就可赶上你爹了啊!”
萧老爷这一番过誉的话,瞬间让沈惜墨明白他的想法。
她与萧元郎的确是该今年成亲,可因萧元郎的病让婚事拖延。而刚才萧老爷所说的意思,是想要她尽快和萧元郎履行婚约,并提到燕京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入画选。
也就是说,萧老爷是想要萧元郎尽早娶了她,她便是萧家人,继而由她代表萧家画坊参与殿赛。
想此,她顿觉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她这趟过来,是为了取消这门婚约,可眼下,不但不成,反而被萧老爷器重,让她尽快完婚。
得不偿失啊!沈惜墨连连苦笑。
萧老爷的话意明显,沈惜墨却得佯装不懂地道:“世叔这番夸赞倒教惜墨无地自容,惜墨虽懂画,但手法不及爹爹一分,爹爹时常责怨我,画的粗糙鄙夷,无法入眼。”
“怎么会呢?”萧老爷当沈惜墨这番话是自谦,不以为意地笑道,“儿时就出众,长大怎会差呢。看来是道庄太过苛刻,对惜墨管教过严,要求过高。”缓了缓,萧老爷又唉声叹气道,“我那几个不孝子若有惜墨你这一半的懂事,我也可安享晚年啊!”
沈惜墨听转开了话,顺着话轻声问道:“世叔去参加画选,怎么几位少爷没一个来呢?”
萧老爷脸色一白,立刻板起面孔道:“那几个不孝子,镇日里不学无术,我要他们跟过来长长见识,一个个却不知所踪!”
沈惜墨看萧老爷一提到那几个儿子,脸都气绿了,忙劝解道:“世叔,莫气坏了身子。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七位少爷虽不精画艺,只怕是在其他方面各有所长。”
萧老爷眉头微蹙,颇有些心烦的样子:“惜墨你是不知我那几个儿子的德行……”说到这里,忙顿住话道,“你这趟跋山涉水赶来,吃了不少苦头,可要在世叔家多住几月,日后就如同自家一般,便不早早归家了。”
沈惜墨微微一笑,道了声是,不晓得萧家的几个儿子到底如何,惹得萧老爷长叹短吁,看来唯有进萧府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