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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辛巴达(上)

大明水师带着丰硕的成果,离开忽鲁谟斯继续前行。

这日,宝船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岛,在茫茫大海中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顿时令人眼前一亮。白色的沙滩像丝带一样环绕全岛,岛上绿草茵茵花团锦簇,高大的椰枣树随处可见,林中一座美轮美奂的房子面朝大海,金色的穹窿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美的小岛啊!”郑和赞不绝口,“铁牛王,有没有兴趣到岛上去走走?”

这么好的提议铁牛怎么会拒绝呢?两人带了十几个水兵乘坐小艇来到岛上。

丁大力赤着双脚在沙滩上又蹦又跳,好像一个快乐的孩子,见前面鼓起一个小沙丘,赶紧跑过去兴奋地挖了起来,不多时就从沙子中挖出一只大海螺。

铁牛赞道:“大力,你可是深藏不露啊!想不到还有这手绝活。”

“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有时候连睡觉都在沙滩上,对这些肯定很熟悉了,什么蛤蜊、蚬子、海螺……每天都能捡很多。”丁大力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多开心啊!“铁牛王,你的童年呢?”

“我的童年?”面对丁大力的提问,铁牛陷入了沉思。是啊!每个人都有一个值得回味的童年,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小山村度过的,我一生下来妈妈就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主人连一口米粥都舍不得喂就把我送给了别人。他家还有两头和我差不多大的牛犊,对我总是没有好脸色,有好吃的把我挤到一旁,有好玩的就一把抢走。我稀里糊涂地长到了半岁,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村长命人把我绑起来还要杀我。这个时候师父来了,他救下了我,又带我上了武当山,教我练功,读书,学医……”这是铁牛第一次向别人吐露心声,说到动情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丁大力却是听得泣不成声,“铁牛王,想不到你的童年这么悲惨,有时候我会抱怨自己的命为什么那么苦,现在看来我还是挺幸福的,最起码我还有父母疼爱,也没人打我骂我,更没人要杀我。”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一定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要发奋图强,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铁牛豪情万丈地说,“大力,你现在就在改变自己的命运,你想过没有,如果上天把你生在一个大富大贵之家,我敢肯定你绝对不会加入军营,又怎能领略到这么精彩刺激的航海生活呢?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呀!如果家里有钱我也不会当兵了,说不定现在过的就是收租放贷,溜鸟跑马,喝酒耍横的地主生活,那真是白到世上走一遭了。”丁大力感慨不已。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私人海岛,不允许外人进入,快滚。”突如其来的粗暴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壮汉从椰枣林中走了出来,络腮胡须,眼露凶光,右颊上有道两寸来长的刀疤,好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脸上。

“哪家的狗没有关好,放出来乱咬人?”铁牛冷笑道。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私自进入别人的地盘是不对,但有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出口成脏呢?

壮汉勃然大怒,执法不成反被别人奚落,这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放狗咬人?那我就放给你看看。”手指塞进嘴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汪汪!”随着几声犬吠,林中又奔出来两个人,每人手中牵着一条高大的藏獒,气势汹汹龇牙咧嘴,若不是两人用力拽住狗绳,估计早就扑了上来。

“总管大人,有什么吩咐?”两人弯腰请示。

”小子,你不是挺横的吗?再横给大爷瞧瞧。”壮汉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铁牛喝道。

“犯不着和一个小人物生气,这样只会失了自己的身份。”郑和拦住上前理论的铁牛,笑着对壮汉说:“就算是私人海岛也不用这么凶啊!我们只是在这里玩玩,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又没损失什么。”

哈哈,这回怂了吧!躲在后面不出声,却让别人替他出头,我还以为他真有几把刷子呢!原来也是一个软蛋。壮汉嚣张地叫道:“原本你们只要离开我就不予追究,可是现在行不通了,那小子一定要给我道歉。”

铁牛白了郑和一眼,“还做好人不?对付豺狼不能用肉块,只能用榔头。”

“是我的错,你行你上。”郑和退到一边,讪讪地说道。

“道不道歉?”壮汉走上一步,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如果我说不呢?”铁牛仰头望天,眼睛微眯,冷冷地说道。

水兵们开始替壮汉感到悲哀,他们很清楚铁牛王的脾气,如果他对某一个人带着冷淡的笑容,眼神不屑一顾,那就表示他已经生气了,而且火气还不小。反之,如果他板着脸严肃地教训一个人,而且还骂得很凶,那就表示他很欣赏很在乎这个人,丁大力就恨不得每天都被铁牛骂一次。

壮汉冷笑一声,“不道歉我就放藏獒咬你们。它们可是连老虎都不怕,你们几个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连老虎都不怕?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铁牛摇了摇头,这两只藏獒虽然像小牛犊那样强壮,但是真要和老虎打起来,只怕一巴掌就被拍死了,自己曾经和泰格交过手,老虎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没人比我更清楚。泰格是自己的好朋友,怎么能让这两只小狗和她相提并论呢?这是对丛林之王的侮辱。

“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肯定会走,但不是现在,最起码也要玩到太阳下山。”铁牛淡淡地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道歉,我就当你是无心之失,不和你计较了。”

“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故意来捣乱的,这可就怪不得我了。乌代、库塞,放狗!”壮汉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

“大黑,小黑,上!”狗奴笑嘻嘻地把手中的绳索松开,两条藏獒便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

有段日子没有咬人了,牙齿痒痒的挺难受,今天可要好好拿他们几个练练牙。两条恶犬都是同样的想法,纵身一跃张开血盆大口朝水兵咬来。

铁牛把水兵护在身后,双臂齐出抓住两个狗头相互一撞,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它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头骨碎裂的声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藏獒转眼间就变成了两条死狗。

狗奴们傻眼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大黑和小黑的战斗力,徒手捏死它们,这家伙还是人吗?不对,这家伙还是吃草的牛吗?

壮汉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竟敢杀了我们的藏獒,有种的就别逃。”转身跑回林中去搬救兵,慌乱之下脚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狼狈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前逃去,口中不停地嚷着:“快来人!有人闹事。”

铁牛轻蔑地一笑,“多叫些人来,我等你。”

没过多久,壮汉便领着二三十人出来了,有的拿着刀枪,有的挽着弓箭,藏獒来了五六条,就连他肩上也站着一只半人高的金雕。还别说,这样的装备也算得上豪华了,难怪他敢有恃无恐。

壮汉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威严地说:“把他们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许逃了。”

铁牛意兴阑珊,就凭这些人自己还真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水兵们不甘示弱地拔出军刀,战斗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拉丹,叫他们助手。”忽然林中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便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十八九岁年纪,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长得很是英俊。他朝郑和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个叫拉丹的壮汉低着头恭敬地说:“好的,主人。”一摆手家丁们老老实实地退到他身后。

郑和笑着说:“把家伙都收起来吧!”水兵们把刀齐刷刷地收回刀鞘。

年轻人严肃地说:“拉丹,给这几位客人道歉。”

什么?道歉?拉丹目瞪口呆地看着年青人,心想我没听错吧?自己尽职尽责地守卫着小岛,不但没有得到表扬,反而要我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跟几个外地人道歉,那以后自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呢?

年轻人脸一沉,严厉地说:“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吗?”

拉丹心有不甘地走到郑和面前,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悻悻地站在一旁。

铁牛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明辨是非。

刚才的事年轻人全都看在眼里,他对拉丹处理事情的方法非常不满。以前就有人向自己投诉拉丹,说他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自己还有些不信,原来所有传闻都是真的。看在他和父亲几十年交情的份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还是不知悔改,那我一定把他赶走。年青人强忍心中的不快,双手抱拳说道:“各位,是我管教无方,请见谅。”

“你太客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郑和还是懂的。

年青人见郑和衣饰华丽,随从众多,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威严,应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仰慕之情。他生平最爱结交朋友,经常为了朋友一掷千金,像郑和这等丰神俊朗的人物哪里肯错过呢?热情地说:“我叫辛巴达,欢迎来到我的海岛观光,请问你们来自哪里啊?”

郑和对辛巴达也心生好感,礼貌地说:“我们来自中国,航海经过此处见这个小岛很漂亮,就上来参观一下,没想到发生了一点误会。”

辛巴达指着海面上气势恢宏的宝船惊骇不已,“难道这些船都是你们的?”

郑和自豪地说:“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在我的祖国像这样的船多得数不胜数。”

辛巴达惊得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心中就像翻腾的海浪一样久久不能平复,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悦诚服地说:“我一直以为我的祖国巴比伦王国是最强大的,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虽然我没有去过中国,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她一定是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巴比伦王国只能排第二。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请你们去我家里用餐,千万不要拒绝。”

辛巴达这样热情,郑和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大家一起朝着林中走去,道路两旁种满了鲜花,假山凉亭点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绕过一个碧绿的泳池,终于来到那座金色的房子前。

门口有个一丈见方的铁笼,一只威武的狮子伏在笼内打盹,听到有人靠近冷不丁“嗷”的一声咆哮,把拉丹身后的几只藏獒吓得瑟瑟发抖。

养只狮子看大门,辛巴达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铁牛觉得有点意思。

打开镶金的大门,脚下是厚厚的波斯地毯,水晶灯架上点满了明亮的蜡烛,墙壁家具都镶嵌着黄金做的饰品,奢华得有如一个皇宫。

尽管郑和见多识广,也不禁暗自咋舌,这个辛巴达还真是有钱,难道家里是开金矿的吗?

巨大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银质的餐具。辛巴达拍拍手,几十个仆人鱼贯而入,端着美酒捧着美食。每位客人身后都有两个仆人服侍,一人捧着毛巾水盆,另一人则斟酒夹菜。

“请!”辛巴达举起了酒杯。

“谢谢!”客人们也举杯向主人表示感谢,宾主双方开怀畅饮,交谈甚欢。

拉丹在房间里一个人喝着闷酒,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推门进来,正是先前放狗咬人的乌代。他殷勤地给拉丹倒了杯酒,愤愤不平地说道:“总管大人,今天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您根本没有做错什么,老爷太不给你面子了。”

“乌代,还是你了解我。”拉丹大为感动,“辛巴达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啊!我和他父亲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辛巴达家族能成为巴比伦的首富我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看到这条刀疤没有?当年若不是我扑上去挡了这一刀,他父亲早被强盗给杀死了。做首富?我呸!做鬼去吧!”他指着脸上的那条刀疤怒不可遏。

这条刀疤是拉丹为辛巴达家族建功立业的军功章,以前有事没事他总喜欢拿来炫耀一番,家丁护院们都对他的忠心护主万分崇拜,可此时这道刀疤却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拉丹越说越生气,“辛巴达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个这么好的父亲留下万贯家财供他挥霍,像他这样的败家子迟早有一天会败光所有财产去大街上要饭。”

乌代一脸媚笑,“其实以您的才能屈居在老爷手下实在是太不值了。虽然您是位高权重的总管,但也只是个比我们高级一点的仆人,老爷不高兴了不还是照样拿您当出气筒?”

拉丹叹了口气说道:“端人的碗服人所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有钱呢!”

乌代笑着说:“您刚才也说过,老爷迟早会去要饭,与其让他把钱送给别人,为什么不送给自己人呢?以您的才能去打理这些财产,肯定会比现在赚得更多,我们这帮兄弟跟着您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拉丹惊讶地望着乌代,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家伙虽然长得猥琐不堪,说起话来却这么有水平,这是一个人才呀!拉丹在屋内不停地踱来踱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嘴角带笑,心里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战,是继续做一个忠实贫穷的仆人,还是去尝试一下当首富的滋味呢?

乌代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他,有这么难以抉择吗?难道自己看错了人?

终于,拉丹用拳头在桌上重重地一捶,咬着牙说:“人无横财不富,我就是因为太仁慈了才会过得如此潦倒,如果再错过这个机会我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今天晚上我就想办法杀了辛巴达,你去联络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事成之后财产人人有份。”

乌代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欢天喜地地出去了。为了能够说服拉丹,他可是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担心这位总管大人非但不听自己的忠告,反而五花大绑把自己交给辛巴达那可就糟糕了,幸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出现,这也充分证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

心狠手辣,见财起意,总管大人果然和我一样都是同道中人。想到这里乌代得意地笑了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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