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长生宗发出的诏令来看,五月初十才是一览天师造化的日子。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初九的夜晚,金龙现世,大多数宗门的人,已经等不到初十的到来,纷纷出城而去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远在荒庭的那座神山。
荒庭之中,早已有人知悉了楚国圣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孔漠河自然不是傻子,那天剑山就在自己的身后咫尺之遥,他踏一步就能到达,这个机缘,断不能再落入他人之手。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想要进入荒庭,甚至于想要进入荒庭的神山,所要面对的困难,定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这其中所面临的危险,想想就知,可还是有很多人动了。他们没得选择。
迦南国与荒庭神山,远有万里之遥,可迦南国的修行者也出发了。鲁国倒是没有派出人去,因为他们很清楚,李从来从来都都没有让鲁国失望过。万里海域的骷髅岛上,一众小鬼倒是没有任何得风吹草动,他们向来擅长一点,就是能在所有人意想不到之间就到达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们想出现。佛主最小的两位弟子,于九日夜就已经上路了,他们带着佛主的舍利,脸上挂着千百年来不变的笑容,他们不去争,他们只是去看看就好。
天下人都已出动,唯独长生宗还没有。因为圣人留在这世上的妻子,去世了。
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的叶月羡,并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只是那些山上的人们,都以为她可能就此掉落神坛,因为一直有着圣人的庇护,这些年来,哪怕是很多并不赞成她成为圣女的人也一直隐忍着,那些辈分高过张七十很多的先辈大能们,虽早已隐居在神山各处,从不问山门之事,但事关天师的造化,说不定就能让他们其中一些人跨过那条线。如今,圣人羽化而去,会不会有人出来发难于叶月羡,还很难说。
张七十让整个神山的人闭关七七四十九日,一来为前往荒庭做好准备,二来以记悼圣人和他的妻子。月羡单独留在崖后,在几个师侄的帮忙下,将自己的母亲葬在了那个茅草屋旁边。
圣人这一世,也过得不好,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吃了太多的苦,看了这人间太多的凄凉。以至于很多事情都当做没有发生一样并不去在意,就好像当下的月羡,一点都不在意,可却也不是真正的不在意。
......
......
饮下那杯茶后,李从来也睡去了。他从来都不失眠,今夜也是,即便再大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不慌不忙。他曾告诉李亦如,这世上,不管的任何事情,都和挖一个坑是一个道理,你只要是一锹一锹的去挖,总有挖好的一天。不管多晚,也总有挖好的那一天。
雍州很大,一州十府,七十郡县,如今,还差的很远才能走过。
一路上,李亦如显得异常的兴奋,从小,师父就有很多不允许他干的事情,可是自打出了圣都,就都让他干了。
他问过师父,他们这是要去哪,师父告诉他,最终是要去荒庭,这个他只在书上看过的地方,让他神往已久。就好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但是路程还很远,他知道,总会到的。
初入雍州,是淦孜城,出了淦孜城,就到了雍州府了。作为一个在圣都城长大的孩子,雍州的地界上,目前还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觉得有意思。这来自于千年古都人的一种自信,也是一种自负。
雍州府虽贵为州衙所在,但其实按地理大小来讲,甚至都还没有淦孜大,只不过由于州衙所在的缘故,人显得多了一些罢了。
李亦如本来以为要在雍州府住上一晚上,他到不是觉得累,单就是身为一个还不大的孩子出于对一个地方的好奇。可李从来却说,要加紧赶路,半夜就能到达安定城,到了安定,再寻住处。
而对于李亦如来说,赶夜路的好奇度绝对要高于在城内住一晚上,于是在傍晚时分,他跟着自己的师父,出了雍州府,沿着安定河,一路走向安定。
要说这雍州,在天下九州之列,单论人文环境,当属是上上品。雍州在百年间,出了四位丞相,大小官员不少于千人。贵为楚国的书香圣地,才子佳人无数,有一半的文人墨客来自于雍州。其在楚国的地位,就好像鲁国之于这个世界。
当然,在以武立国的楚国,这样的佳绩并没有能得到天下人的追捧,倒是那出了不少武将和武道强者的冀州却得到了大部分楚国人的认可。没有办法,在这个国家,向来都是重武轻文。以文人著称的雍州虽然走出了很多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这要放在鲁国,定是一佳话所在。但是在楚国,天下人却不齿与他们为伍。
但要是单论治安,和那十里一霸,百里一匪,楚军多次剿灭但依然层出不穷的冀州相比,要好了不知道多少。而在雍州境内,别说匪了,就是连盗窃之类的事情都少有发生,谁家里要是出了一个犯法之人,他家祖坟前定要站上一些人骂上个三五日方才作罢。
所以说,在雍州的路上,按理来说,应当是十分安全的。
可就是在今夜,在他们前往安定的路上,却出现了不安定的事情。
安定河,是一条并不大的河流,所属为澜沧江的一条支流,遇上灾年,有些地段甚至都会出现断流。但是天然的河床却是很好的指向标,直直开通了雍州府与安定府的道路。常年通水的缘故,官道两旁是一大片连起来的树林。所以,如果在此设伏杀人,是很好的一个地方。
此时正值夜黑风高,一干黑衣人,尾随师徒二人前来,到了安定桥时,终于动手了。
他们都是有着小乘境的武道高手,甚至于在这当中,有着几位就要进入大乘境的强者。
伍承运见过李亦如以后,他们就开始盯上这师徒二人。在淦孜城和雍州府,他们没有出动,一官府所在,弄不好要暴露行踪。但这个时候,半夜上路的师徒二人,可谓是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
李从来还是那样悠闲,即便是身为一个赶夜路的人,那把扇子依然挂在腰间,二人所有的辎重都系于李亦如一身,这时的他唯一的负重就是身上多穿的那件青衫。好不悠闲。
来人看似领头的那人站在安定桥中间,大声喝道:“你二人还不拿命前来,免得老子们动手让你们尝尽苦头。”
李亦如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对着身后的师父说了一句让黑衣人们就要喷血的话:“师父,我再长两年,能像他们一样吗?”
李从来笑了笑,说到:“那得等你到了大乘境界。”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我现在已经能打得过小乘境当中的大部分人了吗?”
桥上之人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古以来,哪有这等被冷落的劫匪?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此刻他们要刺杀的这两位一老一幼之人,究竟是谁。
他们受命于谁,暂时还不得而知,但领命之时,他们只知道是两个书生。
出门之前,他们的头目还在抱怨出动十几个武道高手就为了杀两个书生,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好在出钱的人倒是很大方,足足给了两锭金子。要知道,两锭金子,足够他们这样的人生活半辈子了。
但眼下这两个书生状的人物似乎并没有将他们当一回事,想象之中会吓得屁滚尿流的人,此刻却显得比劫匪都要淡定。
李从来还是没有正眼看向桥那边,似是在思索着李亦如的问题,转了转眼珠,说到:“你是能打得过一大部分小乘境的人了,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人多了,你要怎么办。”
李亦如登时就要跳起来:“师父,你好歹帮我拿一下行李啊,你让我扛着这么多行李当然打不过他们了。”
“好好好,为师替你拿一会。”言罢,便上前取下了重重的包袱和那个看似很重的手提袋子。
顿时轻松了很多的李亦如活动活动筋骨,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桥上大喊:“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桥上的人听这半大的小屁孩这样看不起他们,登时就起的要死。他们这些行走江湖之人,手上沾满了不知道多少鲜血,寻常人见了,躲都来不及,在今天却被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子这样戏弄,定要杀了此子以解心头之恨!
带头之人拔出腰间所系之刀,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砍了他。”一干人等蜂拥而上,李亦如深吸一口气,正要发力之时,却被身后人一句话泄了气去。
只听身后之人缓缓说到:“勿要伤他们性命。”
那柄刀,很快就到了李亦如的眉间,亦如不慌不忙,脚底发力,跳起身来提起膝盖,就照着来人的下巴顶去,同时又急速转身甩腿而去,一记鞭腿,直抽向那人脑勺。
身后弱弱传来一句:“重了。”
李亦如听到身后声音很是无奈,但更无奈的是,紧随其后的人也将刀递了过来,眼看就要砍上他的脖子,这一刀要是中了,瞬间就要尸首易处了。
他反应很迅速,紧握双拳,气陈下行,用力推出,带着五成的势。这一招在他小时候经常用来对付不给他酒喝的云溪酒厂的老邱,回回都能奏效,大一点以后,师父就明令禁止他再对老邱行凶。也就再没有用过了,但是他清清楚楚的记着,书圣的书上写着,这是来自南境武术道的长手披挂拳中最具杀伤力的一招。此招一出,功力到位者,碎石断树犹如家常便饭一般。这要是着在了人的胸口之上,轻则肋骨断裂,重则震碎心肺,修为低或者身体强度低的人,瞬间毙命都有可能。
只是这个时候,身后面又传来了一句:“咋更重了!”
霎时间,瘦小的李亦如已将七八名黑衣人打倒在地,只是李从来也注意到,在这一群人的后面,还有两个人,抱拳站在原地,看起来,这应该就是那两个大乘境的强者了。
这群人,来自楚国暗地里的一个名为煞星的杀手组织。这样的组织,在荒庭较多,楚国这些年将大部分都已经铲除,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还是留了一两个实力较弱的存在于楚国。这煞星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规矩,两锭金子,确实已经够得上大乘初境的人出手了。
不一会儿,李亦如就已经将几名黑衣人尽数打倒在地,为了不让师父再嘟囔自己,余下的几个人,他出手都比较轻。再次活动活动筋骨,李亦如用挑衅的手势指向后面站着的那两个人说:“你俩,也一起来吗?”
李从来走向前来,站在了李亦如的前面,他很清楚,李亦如虽然不服气,但是这两个人要是出手,李亦如定要败下阵来。
他向着那二人说到:“你们回去吧,我师徒二人无意伤人,莫要再生事端。”说罢,拿起了折扇,挥了一下。
那二人并不傻,他们看得出来,刚刚此人挥扇那一下,足以让他们命丧当场,这应该,是大乘上境的人才有的力量。
杀人不行,跑路强项的杀手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间。
李亦如还在抱怨着为什么不让他再练练手。
李从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赶路吧,莫要误了行程。”
“那师父能帮我拿一下行李吗?拿一部分也行。”
前面冷冷的来了句:“不行!”
“哦!”李亦如长叹一声,心里想着怎么命会这么苦,打架我来,扛行李也是我来。我怎么遇见这样一个师父啊。但心里虽这样想着,可还是迅速拿起行李,赶了上去。
那几坛子酒重也就算了,师父带的茶叶怎么比酒还要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