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希带着容鄞退出了玺煌殿,刚走到阶梯,就看到她的长姐皇甫昭在最后的一层台阶下站着。
皇甫昭是娥女国的太女,未来的娥皇,封号平菀,她不像碧知那般招花惹草,也不像叶落希那样只守着一个人。
平菀府中的侍君比较多,主君和侧君也都有了。长女莲也刚出生不满一个月,是三个公主之中最圆满的一位。
若娥皇最宠爱的是叶落希,那最信任的女儿便是长女平菀了。
叶落希走下台阶后,对平菀行了一礼:“皇姐。”
平菀来之时刚好看到碧知被侍卫拖去,见祁安又从玺煌殿走出来,不由觉得惊奇。自祁安从华梁国凯旋这一月,替碧知求了七次情,每次娥皇都饶恕了碧知,这次竟然没有轻易放过碧知,想来其中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碧知这次做得委实过火,丞相和将军的公子都敢招惹,妹妹再替她求情,恐怕会引火上身。”
叶落希没有掩饰的轻哼一声:“她连我都得罪了,我又怎会去帮她。”
平菀闻言,心中不由一喜。
三妹祁安虽不善朝堂事物,但在领军打仗上颇有造诣,此次以最小的损失侵占了华梁国两处城池,她作为领军功劳不小,在百姓中也很有威信。
多亏了这次胜利,让邻国的麟宁国也忌惮了娥女国的实力,所以麟宁国才迫切的想和亲。
只是祁安眼里只有领兵打仗和沐杞忧,对其他男子看也不看,曾经娥皇派了十名侍君给她,全被她退绝了。
即便这容鄞长相再怎么好看,也终究入不了祁安的心,麟宁国若想从祁安这里打探什么机密,就是白费功夫。
也不知道那位名叫沐杞忧的男子,给祁安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她对他死心塌地,完全不在乎他是青楼出身,甚至对他宠爱有加。
不过,既然祁安肯迎娶麟宁国的三皇子,想来沐杞忧在祁安心中的地位,多少会受到影响。
“二妹做事不计后果,行为不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如妹妹去本宫府上坐坐吧。”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母皇罚了抄书,落希不敢怠慢。”
“那下次有空,再去姐姐府上。”
“好。落希先走一步。”
叶落希行了一礼后,带着容鄞徒步走出了宫外,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两人在轿子内依旧沉默无言。
马车行过热闹的街市,缓缓停在偌大的祁安府,叶落希走下马车,还未走进家门,就看到一位长发少年跪在她家门外,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叶落希心下有些疑惑,她没干过霸男欺女之事,怎么会像碧知一样引来了男子跪在家门前诉苦?
有人恰巧这时回头,看见叶落希回来了,在人群里大喊一句:“祁安公主回来了。”
这一招呼,仿佛在地面炸开的火球,一下子让不少人回过头,看到叶落希后,他们纷纷在中间让开道路,目光带着崇敬的看着叶落希从眼前经过。
跪在地面的少年,见身着素雅的女子停在了他面前,看到女子的长相时,他缓缓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半张着,不穿战甲的祁安公主,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快起来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本宫说说。”
少年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忍了许久的泪水开闸泄洪,还没开口就流了两行泪,呜呜咽咽的叶落希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时,一直在家的楚星诺开了门,见叶落希回来了,目光移到地上的少年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再次派侍者将少年轻扶起来。
叶落希看向款款走来的楚星诺,问道:“怎么回事?”
楚星诺扶着额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少年的哥哥,在上上个月被二公主毁了清白,一头撞在墙上自尽了,这少年报官无人理,得知这里是公主府,就长跪不起了。我请他进门,他不愿意,一直就在这跪着,请他起来也不起,只能让他跪在垫子上了。”
楚星诺不知道这少年是疯了还是聪明,引来这么多人观看,若是不给他一个妥善的交代,势必会让祁安府的名誉受损。
叶落希了解了大致情况,垂下眸子问他:“少年,你想让本宫如何做?”
“草民只求公主给个交代!”
“这即是二公主做的事,让我这个三公主给什么样的交代?”这句话,叶落希交代了一下她们的身份,以免这少年分不清谁是二公主,谁是三公主,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就是啊,祁安公主又不是碧知公主,他要交代就去找碧知公主,怎么就找上了祁安府?”
“我就说祁安公主常年征战在外,一月前才从华梁国回来,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少年听着别人议论纷纷的话,立即跪下身,一头磕在地上,慷锵有力的说道:“请三公主为我主持公道,严惩二公主!”
“二公主今日已经受到仗罚七十,闭门思过两月……”
少年再次磕在了地上,打断了叶落希的话:“我希望二公主能够偿命!”
围观的群众倒吸了一口气,这少年莫不是疯了,死的不过是一个贫民男子,他竟然想让一位尊贵的公主偿命,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非常抱歉,这件事本宫也帮不了你。”叶落希伸出了手,楚星诺立即拿出五块金币放在了她的手中,叶落希弯下腰将少年虚扶起来,把钱币放在他手中:“这些你拿去用吧。”
少年抽了抽鼻子,两眼哭得通红,抽了抽堵塞的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向叶落希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跑出了人群。
问题轻易解决,叶落希走进祁安府,对旁边的楚星诺说:“母皇赏了一些点心,你备成三分,分别送到玉皖楼,朝阳殿和书房。”
楚星诺应了一声“是”,带着身后提着食盒的四位侍者去了厨房。
叶落希向书房走去,见容鄞还在旁边跟着,开口问道:“夫君可还有其它事情?”
容鄞松开衣袖下紧握的拳头,质问叶落希:“沐杞忧是什么人?”
“他是本宫心中的主君。”
容鄞被这一句话噎住了,连脚步也停了下来,望着叶落希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下了心中的苦涩,两步并做一步追上了她。
叶落希知道她的话对容鄞很残忍,但不爱就是不爱,她总不能玩弄他的感情,说清楚也好,以免自己对他的善意被误会。
叶落希以为容鄞会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两人沉默的走过庭院,来到书房前,她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见他依旧不开口,叶落希只能主动出击:“坦白的说,你我是被迫联姻,所以,我……”
叶落希还没说完,就被容鄞的表情吓到了,她倒不是怂,就是看到男子哭泣她就招架不住了,就像是被抓住了死穴。
“你你你你别哭啊,我若是说错什么,你大可说出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事好商量。”叶落希手忙脚乱的递了一块手帕给他。
麟宁国不是男子主义吗?他怎么像娥女国的男子一样会哭呢?还哭得这般凄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叶落希实在无奈,见容鄞手中擦泪的手帕湿得能拧出水来,她在身上找了找,发现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帕给他擦眼泪了。
“别哭了,我说错什么你直说,我改一下。”一个面相凌厉的男子哭成这样,实在是让叶落希感到害怕,心中觉得还是沐杞忧哭起来好看,像是晨间垂下露水的花瓣。
容鄞哭起来就像五官扭曲的怨妇,心中挤压的怨气无处安放。他所有的悲伤一股做气的全部涌了上来,很崩溃也很绝望。
叶落希将刚刚的话反复默念了十三遍,完全找不出是哪一句话惹哭了他,她控制住想帮他擦眼泪的手,沉默的站在他面前,等他哭够。
容鄞的哭声渐渐平息,叶落希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这次你先说。”
容鄞红着眼眶,泪水在里面打转,终究是没有落下来,嗓音有些嘶哑的说道:“……还是你说吧。”
“那我先说了,你可别没听完用哭打断我的话啊。”
容鄞面色清冷,像是下了决心,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叶落希想了想之前要说的话,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了良久,去除了一些敏感字眼,简洁的说道:“我既然娶了你,自然不会亏待你,吃喝用度也不会少。日后你遇到自己喜爱的女子,若是想进一步发展,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做什么都随便你。”
叶落希刚说完就被容鄞直勾勾的盯着,那眼神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容鄞许久不说话,叶落希正以为他用沉默代替答应时,他张嘴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做一对假夫妻?”
“嗯!”虽然很过分,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容鄞走上前来,叶落希往后一退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贴在门面上了,容鄞伸来一只手压在门面,身子前倾了少许,话中带着不满:“昨晚我们都做了那种事……娥女国的女子都这般轻浮吗?”
“昨晚什么也没做好吧!”别说的那么让人误会呀!
“都同床共枕了,你还想赖账不成?在麟宁国,做了这种事,我是要对你负起责任的。”
“这是娥女国,该负责的人是我。我养你到老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找沐杞忧的麻烦。”
容鄞心有不悦,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不满:“你觉得本王会找他麻烦?”
叶落希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这是提醒。你不做是最好的,你若是做了,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容鄞冷笑了一声,对叶落希踩雷的话越加生气:“你不说,本王倒不会刻意找他麻烦,但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要怎么对本王不客气!”
叶落希对他不安常理出牌的行为颇为无奈,只好再次坦白:“你我又没有什么感情,犯不着为其他人危极你的地位吧。母皇若是不赐侧君的话,我保证只有他一个人,不会找其他男子,你永远是祁安府的主君。”
容鄞面上有些意外,但随后被他掩饰下去:“不管我做什么事,都是主君?”
“只要不危及沐杞忧就可以。”
容鄞这次也沉默了许久,最后苦笑一声:“好啊,成交。”
叶落希心中一喜,虽然容鄞回答问题用了太长时间,但是却很好哄,她索性也放下了心,从容鄞面前走向打理整齐的书架。
若是叶落希此时回过头,就可以看到容鄞的神情越来越冷,一双眸子被绝望笼罩,漆黑的双瞳幽暗浑浊的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