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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年以后

三年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的,我确信这一点。

爸爸曾经说过一句特别经典的话: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爸爸的这句话让我佩服得不行。爸爸不愧是当记者的,说话就是深刻。

毕竟,三年时间不短,一千多天呢。在我自己身上,就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我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一年级的小不点儿了;再比如,我学到了很多新知识,还暗暗地隐藏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秘密——我自己编了一个小童话。嘿嘿,这是我最得意的事情啦!

我已经读四年级了,是个小小男子汉,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了。这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正是夏天,太阳悬在头顶,像妈妈刚烙完的油饼,隐隐地发出“吱啦吱啦”的余音,把我的肩啊头顶啊都烤得热热的,甚至有些疼。风吹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一点清爽的感觉,闷闷的。

但是我不在乎这些,我的心里清爽着呢!

我跳下从城里来的长途汽车,一蹦一跳地向女儿河边跑去。脚下的草青翠碧绿,我跳跃的脚步踩上去,发出韵律感很强的“沙沙”声,仿佛我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同样青翠的诗句上。

哇,我又站在女儿河边啦!三年前,我曾经来到这个小小的村子,在姥姥家度暑假。嘿,那个暑假,我玩得真是太爽了,和村里的小伙伴虎子、小妞子、麦子一起玩。我们几乎天天泡在女儿河里,做游戏、摸小鱼、编蝈蝈笼子、打水仗,简直玩疯了。本来平静的女儿河被我们这些小淘气搅得一刻也不得安宁,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姥姥说我是淘气包,小舅妈说我是小泥猴,小舅舅呢,更不客气,居然说我是小疯子!

而最让我难忘的是和叮叮的一个约会,那是我最大的收获。

三年过去了,我眼前的女儿河还是那么宽,那么长,水流淌得还是那么平稳,那么安静而深沉,像有说不完的心事,让人不忍打扰。

可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丢下手里的书包,赶紧把脚伸进了河水里。我伸脚时有点着急,差一点滑倒。我是真的着急了,想和河水来个亲密接触,要是可以,我真想捧起河水喝一口!

可是……我似乎闻到了一种气味,不好闻的气味。那气味不是很大,也不浓,细细的,丝一样,在鼻子里闪。难道女儿河变了吗?我愣住了。在我的印象中,女儿河的水是甜丝丝的。

我在来乡下前,曾经想过,与三年前比,不变的应该只有两件事:一是女儿河不会变,一定和三年前一样,神奇、有趣,像一个玩具仓库,我们可以在河水里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怎么玩都有意思;二是我和叮叮的约会不会变。那是我和叮叮之间的一个约定,我们说好三年后兑现。约定好的事情,是不应该变的。

我像小狗那样,努起鼻子,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我惊异地发现,那不好闻的气味真的是女儿河散发出来的。我的心“咯噔”一下,暗暗地吃惊。

接着,我看到河水的颜色也和三年前不一样了。河水似乎不那么清冽了,想看到河底都难。

女儿河真的变了。我站着,望着女儿河。

我站着的样子一定傻傻的,我看到我的影子又短又圆,特丑。

我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出现了,这让我有点失望。但我想,我和叮叮的约会,应该不会变吧。这次来姥姥家度暑假,完成和叮叮的约会,是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和叮叮的这个约会,可不要再变哦。”

来到姥姥家,我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我看到姥姥更老了,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小舅妈炒菜的水平更高了。小舅舅瘦了,因为他特别忙,每天往他的矿上跑,那辆小卡车被他开得一动就“叮叮咣咣”地乱响。

但是我对这些兴趣不大,我想着的,是我和叮叮的约会。

一吃过晚饭,我就丢下饭碗跑出门,姥姥在后面喊,我都没有回头。我要到女儿河边去,去完成和叮叮的约会。

我急于见到叮叮。

我为叮叮写的那个小小童话就在我的书包里,我把它工工整整地抄在了作业本上。但是我不用拿着作业本去约会,我已经把那个小小童话记在心里了。

三年过去了,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编的这个小小童话讲给叮叮听。

当然,我还会听叮叮为我演奏曲子。

这是我和叮叮约会的主要内容,是我们在三年前就定好的。

我刚跑出姥姥家那扇铁皮大门,就看见虎子、小妞子和麦子正一齐向我走来。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我来这里度暑假的消息。

“哈哈,我们又见面啦!”我大笑着,迎了上去。

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我们叽叽喳喳笑成一团。

可虎子很快就严肃起来,问:“金豆豆,你是不是要去女儿河边?”

“是啊。”我愣住了,看着虎子。

小妞子和麦子都把手摆了起来,反对我去河边。她们的态度很坚决,脸上的神情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你不能去!”文静的小妞子眼睛都瞪了起来。

麦子一点儿不犹豫地赞同小妞子的话:“没错哦。晚上的女儿河边,太危险啦!”

“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没明白她们的话。

虎子忍不住了:“你不能去,因为有怪物。”

我大吃一惊:“有怪物?”

麦子抢着说:“女儿河里闹怪物已经很久了,我们小孩子晚上不敢一个人到河边去。”

“有这样的事?我的天!”真没想到,三年之后,女儿河居然闹起了怪物。

“那,是什么怪物呀?”我问。我需要了解清楚,因为我要实现和叮叮的约会,就必须到女儿河去。但这个怪物也许很厉害呢,我可不敢轻易冒险。

“我来讲我来讲!”麦子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抢着说。麦子与文静的小妞子不同,她是个爱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性格特别外向。

麦子开始了讲述:

黄昏时,一个村里人赶着毛驴车在女儿河边走过,车上装着他刚刚割的青草。突然,一个黑影从河水里迅速跃出来,河水“哗啦哗啦”四处飞溅。赶车人吓了一跳,连忙看河面。只见落日的余晖打在黑影身上,显得那个黑家伙很大,也很威武,它似乎还挥舞着什么,闪着水粼粼的光,快速在毛驴的眼前掠过,发出让人心惊的“呜呜”声。毛驴受惊了,大叫一声狂奔起来,赶车人和他的青草都被颠了下来,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那头受惊的毛驴。可是,他始终没有看清那个从女儿河里冲出来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那个黑家伙往田地那边飞去了。一定是个怪物!”赶车人嘴唇哆嗦着,肯定地说。

听了赶车人的讲述,村委会麻主任带着几个年轻人往村外的田地走去。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田地里到处回响着虫子的鸣叫声,让站立的庄稼显得更加安静。麻主任他们举着镰刀,小心地前进,时刻注意庄稼地里的动静。

“那个黑家伙,有多大?”麻主任问。

赶车人想了想,说:“像一头牛犊子那么大。”他的嘴唇还在哆嗦。

“牛犊子那么大的黑家伙,能飞得那么快?”麻主任似乎不相信赶车人的话,他直起腰,抖了抖手里的镰刀。

田地里的虫子依旧在鸣唱着,麻主任定了定神,领着几个人继续走,边走边观察整齐站着的黑沉沉的庄稼。

忽然,赶车人指着一片玉米惊叫起来:“你们看!”

大家向玉米地望去。只见一大片玉米秆上的玉米不见了,光秃秃的玉米秆像一个个挨了批评的孩子,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几个人走上前,仔细观察。

玉米还在生长期,没有成熟,根本不能吃。

麻主任疑惑不解地摇摇头。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这丢失的玉米就是那个黑怪物弄去的。

“这不是祸害人吗?”赶车人很激动,在田地前走来走去,“村里人谁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麦子讲完了。我吸了一口冷气:“真有那么大的怪物呀!”

麦子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比划着,说:“牛犊子这么高,这么高吧。”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怪消息给吓住了,紧张地望了望远处的女儿河。此时,女儿河正渐渐沉入夜色中,河水流动的样子看不分明,黑沉沉的一团。

小妞子说:“我还被怪物咬过一口呢。”

“啊?”我又吃了一惊,连忙打量小妞子。

“我来说我来说!”心急的麦子跳着脚喊起来,迫不及待地给我讲关于小妞子被怪物咬伤的事:

小妞子正从女儿河的浅水里走出来,她光着小腿,一下一下地踢河水。

突然,从她的脚下猛地蹿出一个黑家伙,飞速地在小妞子的手上咬了一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小妞子根本没看清那个黑家伙是什么,它就一头扎进河水里,不见了。那个黑家伙看上去很愤怒,大概是小妞子踢水惊扰了它的美梦。

小妞子举起右手,让我看。她的右手食指上,果然有一个明显的疤痕。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说起被怪物咬破手指这件事,小妞子仍然很紧张。她的脸色发白,皮肤绷得紧紧的,似乎要从一个不安的地方走出来。

我也不安起来,头皮开始发紧。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那我们回去吧。”

我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陌生,歪歪扭扭的。晚风吹拂而来,只轻轻一下,就把我的声音给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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