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咈哧……”
两匹年老的黄马,拉着简陋的马车,慢悠悠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名花甲老人百无聊赖地控制着马车,在马车的晃荡声中,看着一个个步行的路人自前方渐渐被马车追赶上,又渐渐被落下,在马车扬起的尘埃里,消失在视野中。许是太过无聊,老人偶尔还会用略显嘶哑的嗓音,高声唱着不为人知的民歌,一曲唱罢后,有一搭没一塔地编织着手中的草帽。
聂白坐在马车中,倚靠身后的包袱,为怀里的巧儿读着《百草集》。
已经出发半月有余,聂白带着巧儿与团子,先是走到明溪镇,雇了一辆马车,自明溪镇行至东坪镇。而现在,他们正坐在于东坪镇雇佣的马车上,赶往位于林州与贺州交界处的永宁城。起初聂白十分兴奋于自己的首次远行,欣赏着沿途风光,但很快千篇一律的农田、树林与远处的村落的景色就将这份兴奋消磨殆尽。
跟人不一样,景色再美,也不能一直看,不然会审美疲劳的。
“聂哥,这个红面椒是不是狠辣啊?”
巧儿指着书上画着一个辣椒图案的地方问道。
“呃……从书上描述来看,应该会很辣很辣。”
“有多辣呢?”
“这个,我也没吃过,想来会比咱们前几天吃的肉椒要辣很多很多。要不有机会咱们尝一尝?”
“唔,不要!”
巧儿小嘴一下子就嘟了起来。
“巧儿不喜欢辣,要不聂哥你帮我试吧!”
“不行,聂哥也不喜欢吃辣,想要知道这辣椒多辣,咱俩得一起吃!这叫同甘共苦,不对,同甘共辣!”
聂白轻轻捏着巧儿胖嘟嘟的小白脸,在巧儿的抗议下继续念起《百草集》。
巧儿并不是天性内向,若与她接触久了便会发现她甚至比同龄的小女孩更活泼一些。聂白认为可能是原来在孙家一直被欺负,打压了她的天性。与巧儿相处的这段时间,巧儿明显活泼了太多,与聂白初次在森林中遇到的那个孩子可谓判若两人。看着笑着听他读《百草集》的可爱小丫头,聂白不禁有些惘然。
“团子?”
聂白用脑内电话给团子拨号。
“干嘛?”
盘在他脖子上的黑狐狸懒洋洋地接通了电话。
“你说,用一家子欺负她、让她变得沉默寡言的人的性命,换来这小丫头如今的快乐,这生意到底赚不赚呢?”
“呼啊……”
脖子上的小狐狸张口打了个哈欠,似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我不知道,你觉得赚就赚吧。但是我不喜欢她,她抢走了我的位置!”
团子指的是聂白怀里的位置。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家团子竟然吃醋了!咱做人,不对,做狐狸要大度些,你说是不?就这几个月的功夫,等送完这丫头后,你想怎么躺在我怀里都行!再说了你现在趴着的位置不舒服么?”
“哼……谁稀罕你抱着了!”
团子发出“呜嗯”声配合自己的语气。
“……说好了,到时候我让你抱我就抱我!”
过了一弹指功夫,团子突然说道。
“嘿嘿嘿,好好好,我家团子最大度了!”
聂白抬起右手狠狠撸了一番狐狸头,团子享受聂白的抚摸,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盘在聂白脖子上。聂白看着上方用茅草编制的车顶若有所思着,后在巧儿幽怨的催促下收敛心神继续读书。
马车行至天色昏暗,便停下赶路,在路边一处空地搭起帐篷。
“李大爷,咱距那永安城还有多少路程?”
聂白翻弄着篝火上刚入林子里打到的三只野兔,询问正靠篝火的光亮编织草帽的老人。
“嗯……快到了,咱顺风顺水走了七天,刚才路过了小岗村,明天请早起来赶路的话,中午就到了。”
李大爷思量一会儿,给出了答案。虽年过花甲,但李大爷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点不似老年人,聂白看得出来,他应当也是练过武的。
点点头,聂白笑道:“老人家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等到了永安城我把这几天打来的皮毛都送您了!”
“哎,无功不受禄,一般这一趟路也就三两银子,你给我五两,已经是老头子我占便宜了。你再送我东西,我受之有愧啊!”
两人推诿一番,李大爷还是接受了聂白的好意。待兔肉烤好,聂白将兔肉交予两人一狐分食,自己则在一旁打起伏龙拳。
“老汉我看小友打了七天拳,像小友这般将拳法控制得收放自如,运斤成风之人,老汉这辈子可没遇到几个啊!”
李老汉看着聂白打拳,不由赞叹道。
“小道尔,只是用来强身健体,不值一提。”
打完一套,聂白收功,笑着谦虚道。
老汉亦是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这次去永安城是要做什么?”
“啊,只是路过永安城,目的是去凌州投奔亲戚。”
聂白摸着一旁津津有味啃食着烤兔子的巧儿的小脑袋道。
“家父两年前害了大病,撒手人寰,家母也因家父去世,积郁成疾,不久前也随家父而去了,只剩下我们两兄妹相依为命。我虽已能自立,但巧儿尚小,家中亦无多余钱粮资助她蒙学,索性变卖家产,去投奔在凌州做生意的伯父。”
聂白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李老汉听后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唉,是个苦命的娃啊!老汉我得提醒你一下,最近几天那永安城不是很太平,我建议你们要么稍作停留就离开,要么留在永安城待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上路。”
“哦?李大爷知道那永安城发生了什么?”
聂白问道,却见李大爷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想来可能是那桥林镇孙家的事情。那孙家据说是被北边贺州的帮派灭掉的,惹恼了本州的残月会,毕竟孙家可没少资助残月会作保护费。如今自家一个财主竟然被另外一州的帮派给灭门了,残月会一来面上无光,二来断了一条财路,自是和那贺州帮派在永安城附近大打出手,连官府都退避几分!又听说这几天两个帮派的头头出现在永安城,似乎是要谈判,可都是江湖帮派,哪怕是在城里,也保不齐谈着谈着就又打起来,所以我才提醒你们的。”
“如此就多谢大爷提醒了!来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情,看来没白送毛皮啊!”
看聂白使了个眼色,李老汉不禁莞尔一笑。
“如此看这官府可真够无能的,两个江湖帮派如此跋扈,也不围剿。”
“哎,聂小友还是太年轻,也没关注这江湖事,所以才说这番话。我告诉你吧,如今包括这林州贺州附近的五个州的治安,比十年前要好上太多太多!十年前当今溟国天子第九子姜无忌年仅十三便出京治理咱着五个州,且不说别的,单说这治安,咱来的这条路上,要放在十年前,至少能有三波野匪劫道。凶恶的匪徒尚且如此之多,那江湖帮派更是如多如牛毛。再看看如今,东坪镇和永安城相距五百多里地,连押镖都不需要,这都是姜皇子的功劳啊!”
“这么说这九皇子挺厉害的?”
李老汉深深看了眼聂白,摇头道:“何止是挺厉害,待聂白小友到了凌州,跟着伯父做起生意,你就知道那九皇子的手段有多厉害了!至少我是觉得九皇子来治理我们林州,实乃我林州子民之福!”
又与李老汉聊了一会儿,将巧儿哄睡,聂白吩咐团子留守马车,便进了路边的林子。用半个时辰射死一只野羊并处理好后,趁着烤羊时修炼完血元功,吃完整只羊,方才回到马车处休息。
“这胃口越来越大了,会不会发胖啊……”
半梦半醒中,聂白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