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子就这么的偏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啪!”
赫然大怒的小巫,立马就甩下一记巴掌,沉下脸喝叫道:
“竟然对我们鬼主不敬,找死!”
玲珑露以讥讽一笑,嘴角有血水滋滋的渗出来,却依旧倔强的挑起下巴。
“这么嘴毒,把她给宰了!”
“对,把她宰了,竟敢对头领不敬!”
底下一干虎背熊腰的粗汉子们,一个个龇牙咧嘴,怒目横瞪,纷纷挥舞起手足——看那架势,恨不得围上来将这个出言不敬的女子撕成肉块。
可见,这位鬼主在他们眼里相当相当有威信:折辱了鬼主,就等于折辱了他们。
“呸!”
玲珑啐出一口唾沫,尽是血,尽是不屑,宁死不屈。
“头领,将她投进女人窝,好好折磨她,管她是不是诸葛绮!在这鬼山附近,哪一路敢如此骂您?”
有一个矮个子的圆脸男子跳出来,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着。
听他们三番四次提到女人窝,以玲珑猜想,那估计是类似妓倌一类的地方。
哼,在这鬼地方,能有什么正经男人,无非都是一些蛮人,不,称其为人,那是抬举他们,他们是禽兽。既是禽兽,自然只会一些禽兽之事。
她玲珑月天生傲骨,怎能受得如此欺辱,心头气愤之情怎能言表,眸一厉,立即接上了话去:
“若要人敬,必先敬人。
“你们这群山寇流贼,除了欺凌弱小,有过义举了吗?
“你们强抢民妇,肆意辱人,野蛮横行,还想让别人打心里来敬你们?
“滚蛋吧你们!
“一个个昂扬之身,尽做猪狗不如的畜生事,难道还是你们有理了不成?
“江湖之上,讲的是一个义字,敬的是一个义字,怀仁怀义,那才是大英雄,大豪杰。你们呢,杀人越货,辱人妻女,打家劫舍,难道还想充什么英难好汉?
“我呸……”
气怒之下又是一般痛斥。
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如此无耻之徒——
这话,自是过于激愤了,在她眼里山贼大都是这样的,再加上她感同身受了一番,哪能将他们与寻常贼眉鼠眼的山贼区分开来。
一番话,将这群自视”侠肝义胆”的山汉子炸毛了……
“奶奶的,这死丫头,还真是会骂!”
“就是!我们什么时候强抢民妇,肆意辱人,什么时候又野蛮横行了?左右就是梆错了,这死丫头,居然敢如此污辱我们鬼头寨?”
“滚吧,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义,识什么英难?”
“嗯,我倒觉得,这妞儿有点不一般——说来,还真是我们理亏在先,鬼婆婆在世的时候,就曾教诲我们: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别人欺我一次,我便加倍奉还。男子汉就得义薄云天。
“就算咱们梆错了人,可她把老马的眼睛废了,那就得赔!
“对,那就废了她一只眼,把人放了吧!”
贼寇们各说纷纭,最后,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了他们头领身上。
“爷,怎么处置?”
小巫代表众人问。
他们的头领一直不说话,面具底下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泛着几丝诡异的光,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裘北用脚勾了一张竹椅过来,极帅气的坐了上去,斜斜的倚在其上,淡淡的瞟了一眼怒目相向的女子,看着那嘴角的血水滴嗒一下落下在地上……
思量了一下,他将手支在扶手上,往身后打了一个响指:
“老马,你过来。”
“是!”
那老马捂了捂眼,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裘北面前:
“头领,您得给老马作主……”
裘北眼睛斜视:
“你自己说,想怎么报仇?”
“这个……”
老马脸皮抽搐了一下,沉声说:
“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头领,老马也不要什么赏了,您把这女人交给我处置……敢如此害我,老马非得整死她不可……”
“嗯!这样也行!”
裘北点点头。
小巫皱了一下眉,交给老马手上,这姑娘便毁了——但鬼头寨向来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玲珑月伤了老马,那就得赔,可惜了……
老马大喜过望,忙抱拳道:
“多谢头领!”
转头正想将那个脸色骇然一白的女子走去,裘北马上又叫住了他:
“等等,在你将她带走之前,老马,先给我把咱们鬼头寨寨规给背一遍!”
老马一楞,回头有点疑惑的看向头领,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要他背寨规。
“怎么,忘了吗?”
“没忘!哪能忘!但凡是寨里的人,哪能不知寨规的!”
“嗯,那极好,给我背一遍!”
“是!”
老马想了想,清了清喉咙,回想了一番,开始背:
“第一条:怀义,仗义,不扰民,不害民;
“第二条,怀仁,行善,不奸淫,不枉杀无辜;
“第三条,劫富,济贫,杀贪官,不祸及其家人;
“第四条,敬忠,职守,一朝入寨,终生不背离;
“第五条,以寨为家,团结互爱,誓死维护鬼头寨,不给鬼头寨添仇结怨……
“第六条……”
他一条一条的背了出来,速度极为流畅,似乎可以证明一件事,鬼头寨还是一个颇讲纪律的地方。
是这样的吗?
玲珑不知道。
她只听小姐说过,这一带不太平,三无管人带,地域颇广,却又是一处通往北边的必经之地之一,各个山头都有山贼,来往商客,若想太平的通过,就得拜贴儿,放买路钱。这鬼山只是其中一处贼窝。
都称贼了,有几个英雄汉?
居然还立这种山规,听着是动听,可惜她早已看穿了——极不屑的嗤了一声,尽是讥嘲之色。
裘北哪能没听到,瞟了一眼,没有发难。
扬扬洒洒二十条寨规终于背完,裘北表示满意的点点头,末了,沉沉拍了一下掌……
“不错不错,记得的很清楚!”
“那是自然,我老马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半个,但是寨上的规矩,老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老马这辈子对鬼头寨那可是真真的死心踏地。”
老马挺挺胸,指天为誓,脖子上的青筋都横了起来,语气激切,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拳拳忠心。
裘北又点头:“好,既然规矩记得那么清楚,那麻烦你再与我说一遍昨儿个夜里的事——你那么晚的天,跑那个柴房干什么去了?请你想想仔细再回答我!嗯……”
最后一个“嗯”字,流露着说不出来的危险气息。
说着,他抬了头,深邃的眼神咄咄逼人的压了过去。
老马整个人一抖,心虚的不敢应对了。
鬼头寨的寨规相当的严厉,山上兄弟多,有些成了家,有些还打光棍。
男人嘛,多半都想女人的,男人聚在一起,说的讲的也尽是女人的话题。
山寨上养着百来号人,有些人喜欢女色,有些人喜欢赌,有些人喜欢酒,鬼婆婆怕他们生事儿,特意在后峰口上设了一个逍魂窟,要女色有女色,要美酒有美酒,要赌台有赌台。做贼的时候,大家一起抢,抢回来了,大家一起分享……
女色是各种妓馆里收罗来的骚娘们,美酒是多半是买来的,赌资是抢劫回来大伙发的——能在鬼头寨的人,有些是多半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才来这里讨口饭吃,所以,大伙很少会下山去,尽在山上自娱自乐,自成一方天地,皆听寨主指挥。
寨主对他们的管治甚严,要是谁违背了寨规,那惩罚也是相当严厉的——
“说!”
裘北低低的丢下一句,沉沉之中散露着让人不可违逆的气势。
“老马觉得天有点冷……怕冻着了那位诸葛小姐……便抱了一床棉被,拿了一只鸡腿来给她吃……谁知,这丫头心特黑,趁我替她解绳之际,戳瞎我的眼睛……还把我打晕……”
他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心情却是特别的忐忑不安。
玲珑又是讥然一笑,眼里尽是鄙夷之色,却也不消辩说什么,反正,他们原就是蛇鼠一窝。
“是吗?”
裘北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用手撑着额头,懒懒的将目光落到老马身上:
“你确定你没有漏说了什么?或是多添了什么?比如说柴房内怎么就找不到你拿过去的鸡腿,鸡肉的香味没有也就罢了,连鸡骨头都没有……
“哦,对了,我怎么忘了,鸡骨头多半是大黄给啃了,不过,貌似我们那只大黄最近吃的有点撑,既便给块鸡腿,想让它把鸡骨头都啃的不剩,只怕是强它所难!
“还有,被子呢?你别告诉我,是大黄怕冷,又把被子也给叼走了……”
他自腰间拔出一把亮闪闪的刀子,开始修指甲,没去看那老马渐渐菜绿起来的脸,吱吱唔唔想对又对不上。
忽他一剑反指,横向那矮个子圆脸男人:
“你,阿忠,出来,你来解释看看……昨儿个是你第一个找到老马的,也是你满口证明老马那份好心的。问题是,爷我听报去了柴房,亚个儿就没看到你嘴时说到的鸡腿,连他妈一粒饭都没寻到……那你棉被难道平空飞了不成?”
阿忠脸一白,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词穷啊,无言以对啊!
“啪!”
裘北狠狠拍了一下扶手,生生就将那钉的牢牢的扶手给拍了下来,目光凌厉的在老马和阿忠身上巡视:
“你们他妈当我是傻子是不是?想唬弄我是不是?”
他豁的站了起来,一脚踹过去将老马给踢飞了。
老马在地上滚了一圈,慌慌张张爬起来,跪在那里,才想说什么,裘北一掌飞过来将人拎了起来,狠狠往他脸上打下一拳:
“老马,你这色坯,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我给你的响银,你爱怎么嫖,就怎么嫖,无论是女人窝里的娘们,还是山下花满楼上的姑娘,你都可以去痛快,独独就不能动良家妇女。你能把寨规记的这么清楚,怎么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你合该记得你是怎么上的山,就是你裤裆里的那玩意害的事。鬼姥姥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的?敢情儿如今太平日子过的久了,又想来闹腾了是不是?
“当初你们梆她来的时候,就该晓得这是诸葛家的人,你竟然顾着美色,顾着风流快活,没考虑后果?
“昨儿下午我是怎么交代的,这女人我另派用场,你倒是好啊,敢跟我对着干?嗯?
“三更半夜摸进柴房,你的那点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居然还好意思和阿忠联合着编了这一出戏码……你他妈真是丢尽我鬼头寨的脸……”
“小巫,把这两个败坏我寨规的混球押下去面壁思过!直到他们彻彻底底反省了再放出来!”
裘北最后叱了一句,将人扔到了地上。
小巫惊愕着这事态的变化,看见老马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当场目瞪口呆——不是要惩罚这个玲珑月到,怎么到头来成了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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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裘北处置了老马,但他并没有因此放了玲珑。
那混蛋将她囚困在了山上。
至于原因,他说:“敢骂本鬼主畜生的,你是第一个。本鬼主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打算留你在这里做牛做马一辈子。本鬼主倒要看看,你那位什么什么相公能拿本鬼主怎样?”
人家不折不扣就一混蛋,根本没法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