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袅袅在雕梁画栋之间回荡,脸上火辣辣的滋味,在一层层的漫延,滋溜溜直钻到心窝窝上,烫了心,痛了肠,惊了魂,乱了神。
“孩子?”
宋黎将眼瞪的圆圆的,猛的抬头,满脸震惊:
“你,你说什么?
“玉儿离开的时候,怀着我的孩子?
“然后生下来了,叫锦玉?
“她,真的没死?”
一连数问,又急又迫,尽失平常的冷静。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声音抖的是何等的厉害,既激动,又惊错,更难以置信,还怀着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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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寒着俏脸,将手上这个玉坛抱的紧紧的。
原本没有死的人,如今就在她怀里抱着。
原本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现在只是一缕可悲可叹的尘埃。
原本能在世外桃园中安静度日,却因为这个男人,人生尽毁。
想到九玉的境遇,她的整个心肝都在颤,怒气忽又冒上来,她忍无可忍,狠狠的,再度落下数个巴掌,眼泪止不住掉落下来:
“居然还有脸问吗?
“宋黎,你妄自被人称作翼中奇公子,连自己的女人、女儿都保护不了,你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你该死!
“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你要是死了,这二十几年以来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不会在这么多人身上演。
“你要是死了,我月姨就能和燕伯伯长相厮守;我与燕熙就能无忧无愁的在家里了相伴长大;还有拓跋祈,他能在他父亲的疼爱中长大,二十五年的而今,明正眼顺登他的皇位;拓跋曦也就不会降世,来承受这么多不该由他承担的磨难,落到今时今日生死未卜的境地……”
一个个悲剧,全是他一手策划,便是九玉的悲剧,也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抹黑了多少人的似锦前程,断送了多少人的花样年华,挑起的这一场帝位之争,又害死了多少无辜惨死的儿郎?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恶毒的行径,不生半点追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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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不顾脸上的疼痛,厉声吼了出来:
“玉儿在哪?我的女儿在哪?告诉我,告诉我!”
他的身子使不上半分力,如果他能用上劲儿,相信这一刻早就把揪住她的胸襟威逼起来。
金凌抹了一把眼泪,退开一步,傲视,讥笑:
“你也配问她们的消息?”
“你……”
宋黎怒目而视,呼息急促,神情又急又乱又拿她无何奈何。
“宋大哥,别听她胡诌。她这是故意在刺激你!玉儿若是怀着你的身孕,当年,龙域展家那些人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发人嫁给他们族中最出色的弟子。这分明就是她的诡计!你别激动,别上她的当。”
惊讶之余,容伯第一时间推翻金凌的说的事实。
如醍醐灌顶,宋黎呆了一下,稍稍冷静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玉儿若怀着身子,怎会不与他说?
“我的话,你可不信,贺元的话你信吗?他就在城里,并且可以证明九玉当年到底有没有怀孕。”
这人才那般自我假定着,金凌却很冷静的落下另一句很具有爆炸性的话来。
他的心弦再度拧紧。
贺元,那是宋黎和玉儿一起救下来的一个孩儿,这么些来,他偶尔会去和这个孩子见见面的。
“贺元从没跟我提过这事!”
他指出这样一个事实。
“对,他是没有对你说玉儿怀孕的事,甚至没提过玉儿根本没有死在那一场龙域火祸中。想知道原因是不是,因为这是九玉交代的。他在九玉和你之间,选择维护九玉。根本原因是,你和这个明静皇后纠缠不清,令贺元很看不顺眼。所以,他瞒了你一切。”
宋黎语塞。
当年,玉儿的确是因为明静而离他而去。
贺元呢,一心向着九玉,九玉因恨如此交代,都是附合逻辑的。
他思绪纷乱的忆想着,第一次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乱了方寸。
但很快,他却笑了,眼神忽变的异样的冷静,所有的复杂纷乱一点点沉定,而后,以深不可测的目光睇视牢牢抱住玉坛的金凌。
在他看来,这丫头如此紧张这玉坛,是因为太在意坛中的骨灰,是认为这骨灰是九贵妃,她冒险入宫,极有可能是为了这骨灰,至少这是一定是她的目的之一。
至于她的其他目的,救拓跋弘也应该是其中之一。
他们能在他层层设防之下还能钻进皇宫大内来玩这一出偷龙转凤,可见拓跋弘一直和外头的人有联系。
那人以不变制万变,示以弱而图最强一击,心思用的极深,不由得令他惊啧,而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察觉。
他不知道拓跋弘有没有逃脱出去,但他清楚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女人,敢用命来跟他玩这一场对手戏,其背后所想得到的结果,绝对够份量。
“金凌,你以身犯险,冒入深宫,与慕倾城换身份,来告诉我这件事,用意何在?
“以老夫看来,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断不可能冒这个险,所以,你不是来与老夫玉石俱焚的,你还是想活着出去的,所以,你应该是来与老夫做交易的是不是?
“之前,你并不知道拓跋弘就是拓跋祈,你不存在来替拓跋祈保江山一说,故而,老夫可断定,你的另怀着天大的目的而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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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人,想事情就是这样的周全。
金凌也不否定,淡淡道:“我的意图很简单,想要你手上的吸毒神蛭救人。”
“救人?”
宋黎目光一动,难道是真正的九夫人已叫他们给找到了?
可若是找着了,她这么紧张这个玉坛,又如何解释?
“对,救人,顺便讲个故事与你听!”
金凌转开头,戒备的看着了眼前这一大票虎视眈眈的侍卫:
“如果你当真想知道玉儿的底细的话,麻烦你令他们退出去,我们单独来谈桩买卖,相信你一定很感兴趣这些事。比如说,你的玉儿,这二十几年,过的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宋黎听着,心头又一颤,气闷的重复那四个字:
“生不如死?难道她这些年并没有在幻林么?”
“不在。她出来找你,遭遇了可怕的境遇……怎么样,你有兴趣知道吗?”
她一步一步设伏,将这个男人引进自己设置好的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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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在告诉容伯,这女人将要讲的事,极有可能会引发另一场不可预知的变数。
“宋大哥,别信这女人的话。”
他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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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下去,把殿门关上,谁也不得进来!”
宋黎立即下令,并暗递颜色,告诉容伯:一切,他心头有数。
这人从来就是聪明人,他明白这个丫头有备而来,今日,能轻易打乱他的计划,就意味着她来者不善。
他打算一边暗中逼毒,一边故意与她周~旋,一边套知有关玉儿的一些事宜。
容伯收到眼神,见其神智尚算清楚,迟疑了一下,扬手,让手下们尽数向外撤出去。
御房门的殿门沉沉的掩上,一切喧嚣,皆挡在了门外,房内一片宁静,浓烈的龙檀香味中,尚可辨认出那淡浅的野菊香,幽幽然搅动着他心头最柔软的那根弦。
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女子,很能从细节处乱人心扉,心细如尘,了不起。
“说吧!”
金凌收起金丝鞭,将玉坛放到案头上,怔怔的看了一眼坛身上那点点小花纹:
“在之前,我们来玩个游戏。这个游戏会告诉你一件事。你只要配合我,我就能让你如愿的见到玉儿,并且,你还能为你的玉儿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