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个叔公宣布他的毒难以根除时,她只觉心窝窝里扎针似的痛。
她想治他,可惜她不懂,所有在幻林里学到的东西都派不上用处,这令她万分沮丧。
她不希望他有事,她对他生着几缕奇怪的喜欢。
也许是因为龙奕能说会道,很能与她绊嘴,而这种经验相当的神奇,他夸张的表情轻易就能逗笑她——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如此的亲切。
就好像,隔了千世万世,终于遇上了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一眸视之,倍感亲切,终生难忘。
在幻林,太婆婆曾问:
“璃儿,这几天,你笑的多了!因为那阿奕吗?”
她毫不掩视心头的喜欢,点头,说:
“他们两个,我都喜欢!我喜欢看他们吵嘴,也喜欢和龙奕唇枪舌战。太婆婆,那感觉真好。他们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让我觉得新奇,情不自禁就被吸引了。”
太婆婆听着,神情严肃的又问:
“仅仅因为新奇吗?你难道不觉得你对他们的喜欢,有点不一太一样吗?”
她想想,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对龙奕的喜欢,带着某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很想整儿个霸占了这个人,不太希望他对别人露出那种着迷的眼光。
她对凌儿的喜欢,是因为某种欣赏,欣赏她的美丽,欣赏她和龙奕斗嘴时的伶牙俐齿,欣赏她对各种药材的认知,欣赏她深藏于内的才智……
同时,还含着一种艳羡。
艳羡她得到了龙奕满心满眼的目光。
她曾在月光下,看到龙奕偷偷的亲凌儿……
那一幕,她看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惊讶的发现,一个男子对一个女人的亲近,会那么的美好——龙奕的那种小心翼翼,显示了他的某种珍视,令人恨不能替而代之。
后来,那个男子还来特意跑来警告她:不许把她看到的告诉凌儿。
她曾好奇的问:“为什么?”
龙奕霸道的说:“不许提就是了。”
她答应了。
那一夜,她问太婆婆:一个男人偷偷亲一个女人,代表什么?
一直在捣药的太婆婆,蓦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深深的看着她,神情怪怪的,半晌才说:
“这代表那个男人很喜欢那个女人。”
她好奇极了,又低声问:“喜欢就能亲吗?”
当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那我喜欢阿奕,是不是也可以去亲一下?
亲吻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她很向往。
可太婆婆却立即摇头提醒说:
“两情相悦,才能相亲相爱……”
她纳闷极了:“何为两情相悦?”
“就是彼此喜欢对方。”
“哦!”她恍然,像一个好学的学生,继续问:“彼此喜欢,就能亲了吗?”
太婆婆严肃的摇头:
“不能,璃儿,记住了,女人的身子,不可能随随便便给男人看,让男人摸。即便很喜欢那个人也不行。除非那个人愿意与真心真意待你,疼你一生一世,护你一辈子。要不然,绝对不能让男人碰你的身子,你听懂了吗?”
那个晚上,太婆婆跟她说了很多很多的男女方面的事,并且一再的叮咛她:要洁身自爱,千万别被男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很多事儿,她听的有点糊里糊涂。
比如说:男女要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很容易有孩子?
她曾问,何为肌肤之亲,孩子又是怎么被放进肚子里的。
她对凌儿肚子里有孩子一事,感到非常非常的新奇。
太婆婆涨红了老脸,支支吾吾说了老半天,她还是不太懂。
她唯一懂的是,她真的很喜欢龙奕,喜欢跟在他身边。
可他不太乐意她腻他,每当凌儿出现,他所有的目光就会全部落在她身上,只会一个劲儿的去逗她。
唉,她有点小受伤,每番这个时候,她只能默默的退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们,总觉他们的世界,她无法进驻,只能远远的观望。
这令她有点黯然,但是,又无可奈何。
出了幻林,有了比较,她才发现这世上的男子有很多很多,可每一张脸孔,都比不上龙奕生的俊美,他身上有一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魅力,让人情不自禁的亲近过去。
所有男子,在他面前一比较,皆黯然失色。
嗯,这个纯纯的丫头哪里知道,她第一眼看中的这个男人,本就是男人中的极品,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一旦扎了根,世间其他儿郎的形象,自然是大大打扣了!
更何况,这位龙少主,平常时候,从不和女子浑插科的瞎闹腾的,那家伙这辈子,独独栽在了金凌这个小女子手上,何尝对其他人正眼相瞧过,她,璃琉,是他龙少主生平当中另外一个异数。
而,正是这样一种特殊性,令这个纯纯的大姑娘沦陷的越发的快了。
正当龙奕要来找琉璃这番功夫,她才起床,正想去看看两位叔公有没有吃了,出了房门,看到燕玄端了一笼肉包子走过来。
“琉璃姑娘,这是早膳,刚刚从厨房端来,我已经凉好了,正好吃……”
“琉璃姑娘,这是刚摘的水果,我给洗了,吃了早膳,来个水果吧……”
燕黄一起过来,笑眯眯着送上一篮子红果子。
话音才落下,另有人来访:
“琉璃姑娘,这是你要的衣裳,昨儿个你的衣裳破了不是,少主让我给备了一身,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不合身,我让人给改一下!”
风影一身劲服,捧着一身崭新的衣裳过来,人家是龙奕的近卫之一。
璃琉站定,骨碌碌转了一下眼珠,扬着笑,一一笑纳,这孩子的脾气,很温驯的,嘴上直道:“多谢多谢!”
来了总兵府,她亲切的笑容令所有人如沐春风,不像凌儿,身上总流露着一种尊贵逼人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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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琉璃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龙奕在玄影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这人老远就看到一群臭男人围着一个丫头在瞎扯淡,就像一朵鲜花上叮的几只苍蝇一般的不让觉得碍眼。
“喂喂喂,你们一窝蜂的在这里做什么?”
他疑狐的看着他们。
“阿奕!”
琉琉看到龙奕,眼前就一亮,立即就把手上的东西搁到石案上,冲他飞也似的跑过去,一双眼忽闪忽闪的,看到朝阳里的男子,一身杏衣,精神抖搂的样子,真俊,她很开心的问:
“你怎么来了?”
这段日子,素来是她去找他,他从来不来看她,今天真是难得。
“当然来跟我算账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他瞪着这群不怀好意的男人,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人无事献殷勤的男人,都配不上他家的琉璃。
琉璃的性子,水晶似的透明,笑起来,又美又水灵,哪是这些粗俗的男人能匹配的?
燕玄和燕黄从不把女子当回事的,这回认识琉璃以后,却在她跟前走的很殷勤,无他,他们对这姑娘怀着相当大的好感。现下,瞧见这龙少主赶人,甚为不服气,两人对视一眼后,燕玄笑着接下话去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我家阿九说的,龙少主,琉璃姑娘,又不是你们皇族的的人,您管的这么宽做什么?”
“省省吧!就你们俩,不够格!闪边上去风凉!”
没避没忌的拉起琉璃往林荫下去:“跟我过来,我有话问!”
牵手的感觉很怪,琉璃除了小时候叫四位叔牵着学走路以外,从没被其他男人牵过手,那一刻,心跳跳的特别的厉害。
他的手又大又厚实,稳稳的包着她的素手,感觉好奇怪!
可这种良好的感觉很快被破坏了。
到了一处凉阁,他立即放开她,横眉竖目的的兴师问罪:
“喂,丫头,你在琬儿面前说了是不是?”
“什么?”
还处于兴奋中的琉璃满头雾水:
“什么说了?”
“喂喂喂,别装了。本少主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了,死丫头,做人得讲信用好不好,那天你不是答应不说的吗?为什么要说?就算要说,也轮不到你说吧!我当你朋友,朋友就为对方两肋插刀,怎么可以在背后捅上一刀呢?”
龙奕闷闷的瞪着,这丫头看上去纯纯的样儿,怎么也爱玩阴的?是他看走眼了吗?
“呃……”
琉璃眨着眼,想了又想,试探着问:“你是说你亲凌儿这件事?”
“除了这事,还能有其他什么事?你没说?”
那表情看上去对此事似乎一无所知,难道是他弄错了?
“当然没说!我琉璃做事,说一不二!”
琉璃指天为誓。
“你若是不说,她为嘛要来找我算帐?”
龙奕疑惑重重,完全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已把别人的罪名背到了自己身上。
“我怎么知道?”
她无辜的眨眨眼,一再重申:“我璃琉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做得到的,我答应,做不到的,我绝不随口答应。我认定的人,自然也会认定到底。龙奕,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喜欢的事。我绝不会做。”
这是心里最直接的想法,她自然而后就把它告白了出来,完全不晓得脸红为何物。
琉璃便是这样一个直率的人。
某人惊到,石化,因为那句:我喜欢你!
半天,他拍拍脸孔,心下觉得对她嘴里所谓的喜欢,得重新斟酌其内涵——
这孩子太单纯,根本就不清楚喜欢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她的喜欢,只是一种简单的朋友之间的情谊,不能将这种喜欢与男女之爱等同起来。
这样想,他的心情忽就轻松起来,也立即笑了起来,上去拍拍她的香肩,拍拍她的脸:
“其实,我也喜欢你。我没有妹妹,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包在哥哥我身上,到时,我一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让你嫁的衬心如意,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陪嫁给你最丰厚的嫁妆……”
琉璃斜着眼,对于所谓的如意郎君,所谓的嫁人,所谓的婚礼,不甚了解,她的世界,远离这些礼数,这些概念。
如今,硬要将这些东西与她牵扯到一起,她的好奇心再度挑了起来:
“为什么非要给我找如意郎君?什么是如意郎君?你那天在幻林里就这么对太婆婆说的要给我找个男人嫁了!太婆婆也跟我说了一些有关嫁人的事,但我还是不懂……嫁人到底怎么回事?”
龙奕一听,嘴角猛抽,这孩子真是不开窍,纯的就像一张白纸,对礼法,对常识,一窍不通,要是遇上一个坏坯,真是太容易让人拐了去——得好好护着,好好养着,好好把人教好了才行。
嗯,他突然有了作为人家兄长的意识——既然把人家带出来了,就得把人家教育好啊!
“就是好男人,你将来喜欢的夫君……至于嫁人,就是跟着这个男人一生一世,和他一辈子住一起,为男人生儿育女。抚养你们的子女长大……”
这个解释,够详细了吧!
“哦,只要是我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吗?”
琉璃认真的问,明澄的眼底全是求知的欲望。
龙奕语塞,不敢乱下结论,误人子弟:
这世上,真正娶到心头所好,又或是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更多的是权利之下的利益联姻。
放眼天下,权势之家的俊杰之才,多半是妻妾成群,这本来是人生常态。
一般的女子都认可这样一个现状,也能很快适应其中,但,琉璃并是一般的女子,她二十几年的人生完全脱离了整个社会,她对男人没有足够的了解,她对于婚姻制度不够了解,她甚至不懂情爱。
所以,他不能随随便便给她找男人,她将来依靠的男人,必须对她一心一意,否则,她会痛苦死,然而,想大名门望族中寻找这么一个男人,而且还得令她喜欢的,谈何容易?
“嗯,这样吧,以后,你要是找到你想跟他一辈子的、很得你喜欢的男人,过来告诉哥哥我一声,我给你看看值不值得你嫁,要是我觉得可以,你就嫁……你说这样可以吗?”
这样说,是想确保她将来不被骗!
某个纯纯的姑娘眨了眨眼,还是似懂非懂,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奕,你还没回答到点。我问的是,只要是我喜欢的,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他?”
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对的,必须纠正:
“这得看情况!”
“什么情况?”
“那男人得人品好,心里得没有其他妻妾,要不然太委屈了你了不是?我家琉璃妹妹长的仙女似的,又是一个小才女,要嫁自然得嫁个好男人对不对?”
龙奕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兄长中的楷模,瞧啊,多疼妹妹。
某位妹妹不觉嫣然一笑,摸摸自己玉也似的脸,她知道仙女是比喻长的漂亮的意思,很开心啊,跟着就转开了话题,问:
“阿奕真觉得我生的好看吗?”
“当然好看!”
“比凌儿好看吗?”
呃……
怎么比较起来了?
女人对容貌很敏感,不能信口开河,眼前这丫头,虽然也美,但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里有了琬儿,其他女人哪还能入得了眼,琉璃嘛,马马虎虎凑和吧!
可这种话,绝对不能说的太直白了,会伤人家姑娘心的。
他心思一转,忙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一样好看!”
被夸,琉璃那个开心,又问:“阿奕有没有妻妾?”
“没!”
“阿奕人好不好?”
“当然好。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好男人了!”
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那我嫁阿奕好了!!”
某位姑娘郑重其事的撂下惊人之语,满脸皆是期待之色,没有含羞带臊。事实上,人家根本就不懂羞与臊,一双美眸,闪着这世上最最真挚的光芒。
这话落下,惊呆了某位好男人。
啥情况啊?
“我喜欢阿奕,我想跟着阿奕一辈子!”
她微微笑着,满是纯真之色,脸不红气喘又吐出一句:“凌儿给她的熙哥哥生娃娃,我给阿奕生娃娃!你说好不好……”
什么叫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了!
说了这么多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把自己套在里头了?
他呆了半天后,连忙摇头,似躲瘟疫似的躲开了去:
“不行不行,当然不行。我有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娶你?再说,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了,哪有妹妹嫁哥哥的,琉璃,这事儿,连想都不许想一下。我是你哥哥,记住了……”
琉璃姑娘感觉到了明显的疏离,心头,被刺痛了一下,脸孔微微发白,欢喜的心情被无情的贱踏,难受的一踏糊涂,委委屈屈的说: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是你说的,只要是多喜欢的,就可以嫁给他!”
“不行!你不许喜欢我,也不可能嫁给我!”
龙奕霸道的抢断,俊气的脸孔上皆是严肃之色。
“为什么不能喜欢?为什么不能嫁?”
琉璃伤心的看他,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子,竟然遭到了如此严厉的拒绝。
龙奕头疼的要死。
“姑奶奶,我不是跟你的说了吗?我有喜欢的女人。我想娶的人是凌儿。你当然不能嫁给我啊……”
果然是为了凌儿!
一阵异样的难受翻了上来。
呜咽一声溢出口,她掩面跑掉了。
“喂!”
龙奕追了几步,没有再追。
追上了又如何,自己对她的喜欢,与谈婚论嫁,没有半分关系,他不可能如她心愿,只能由着她慢慢醒悟了。
不想这一天,这丫头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午后,金凌带着大叔公和四叔公急冲冲的跑来问他:“琉璃今儿一整天都没见人影。他们说你早上时候见过她,后来,她就急跑出府了。你是不是把人气跑了?”
龙奕摸摸鼻子,胡诌了一句:“没什么啊,和我绊嘴绊输了,气呼呼跑掉了。跑不远。一定就在附近。我派人找找!”
直到入夜,都没找到琉璃,她失踪了。
这一夜,大叔公和四叔公发了疯似的找。
天亮时分,龙奕得到消息,昨夜里,大叔公和四叔公遇袭,大叔公被神秘人抓了去,四叔公被打了一个重伤逃了回来吐出一句话,立即昏死:
那句话是:
“琉璃被梆架了……快去……救她!”
***
远在鍄京城的宋黎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惊疑之极:这三人,与人无怨无仇的,也无利益纠纷,是谁在跟他们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