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浓稠的墨水泼翻在天际,夜,黑得犹如深邃的湖泊。
“叮——”铃声划破宁静的校园的夜,晚自习结束了。
我快速地收拾好书包,早早地等在楼下,等着他出现。楼上开始躁动起来,三三两两的有人下来了,我巴望着楼梯口,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不是,也不是。人开始越来越多声音也翻江倒海般袭入耳畔。我的目光也变得仓促起来,不是,不是,还不是。
“小禾,你等人吗?”
“嗯?嗯。”我一回头对上莫奕欣弯弯的笑眼。
“那我先回去了哦,拜。”
“好,明天见。”我看着莫奕欣愈走愈远的背影,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直到一只手轻轻撩起我额角的碎发,往左耳后拨。
“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可终于下来了。”
他浅浅一笑,拿过我手里的帆布包,“班主任刚刚啰嗦了几句。傻子,走了。”
我“嗯”了一声,和他并肩走在校园的夜路上。
“余笙,新班怎么样?”我抬头望着那张白皙的脸。
他——余笙,就是刚才我一直等的人,也是高一时总是陪我放学的人,也是——我的初恋。原本高一在同一个班,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今高二新分了班,他在理科,我在文科(我这样的数学“奇才”自然乖乖投向文科的怀抱),除了吃饭,也就放学的时候能多说一些话了。今天是分班后的第一天,不知道他在新班还适不适应。
“蛮好的,我那个同桌可逗了呢,他给隔壁班女生送奶茶,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在大家的瞩目下把奶茶放在那个女生桌上。”他说着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看着他笑,我也笑了。
“后来他往后门口走,结果发现他们班班主任就坐在教室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说了句‘老师好’就灰溜溜地逃走了,哈哈哈。”
想象着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幅画面,我哈哈笑个不停。
“那你呢,在新班怎么样?”
笑声戛然而止,“我……嗯……也挺好的。”幸亏路灯幽暗,余笙看不见我脸上难堪的表情。
“哦对了,我们好像是同一个英语老师。”
“冰姐?”
“冰姐。”
我俩异口同声。
“今天选了临时班委,我还是她课代表呢。”我说。
“巧了,我也是诶。”余笙说。
“真的啊!”我一欣喜,又是鼓掌又是蹦跳,声音不由地高了几分贝。周围的人惊奇地望着我们的方向。
余笙扯了扯我的衣袖,“干嘛呀,这么开心啊。”
“那是。”我得意地回道,心里早已乐得敲锣打鼓、烟花乱坠了——真棒,这样也许就又有机会见到他了!
“小傻子。”他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眼露星辰、嘴角明媚。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一刻,老妈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
“新班怎么样?”
“很好啊,原来班上的有三个跟我一个班呢,对了,我现在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
“呵,那你可有的受了。”老妈的话里透露着些许幸灾乐祸。
哎,不过这么说也不是毫无依据的,每次碰到数学题,这脑子里堵的就不仅仅是一面墙了,那可是喜马拉雅山脉啊,我越是想攀过这山脉,越是因为缺氧而头昏眼花、呼吸急促。
哎,我一定是五行缺数学!
哎,我还是吃水果吧,一提起数学,我这头啊就开始痛了!
因为晚自习把今日的错题整理完了,今天终于早早地爬上床。想到早上在新班自我介绍时的情景,我揪紧眉头,摇摇头,真是太丢脸了!不过转念又想到和余笙都是冰姐的英语课代表,一阵愉悦又涌上心间,大抵我们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吧。
睡了睡了,明天五点半起床呢。
然而,心里想着开心的事,竟激动地有些睡不着了……
教室里冲撞着叽叽喳喳地背书声,我打着哈欠勉强打起精神加入进这叽喳的队伍里。可是,读着读着,竟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重、越来越轻,重到看不见光了、轻到没声音了……
突然,身边的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推推我,小声说“梅梅来了。”
我一激灵,立马直起腰,“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梅梅就是我的新班主任,教数学。初见她时,由于饱受数学的“虐待”,总觉得也许很难相处。然而,在我做自我介绍发生那样的事,她第一次找我谈话时,我改变了想法——梅梅一定是个特别好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此时,梅梅已经悄悄地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环顾全班,见大家意气风发,满意地点点头,直到语文老师“兵哥”来了之后,才轻轻地离开。
作为文科组为数不多的男教师,兵哥的加入给我们这个“阴气森森”的高二(2)班带来了不少“阳刚之气”。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老师教我语文,心里多少也是蛮期待的。
早读结束有二十分钟的早饭时间,平常我都是在家里吃完了再上学,今天老妈睡过了头没来得及煮饭,所以正好尝一尝学校食堂的早餐。
我端着刚出笼的汤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经过早读的一番“激烈奋战”,这胃已经“咕咕”地“闹罢工”了。味道还是不错的嘛,我暗自夸道。
“诶,小禾,你也在这儿啊。”
我的注意全集中在那薄皮嫩肉的汤包上,完全没在意有人走到我旁边。听到有人叫我,赶忙掩饰起狼吞虎咽之姿。“是呀。”
“这儿有人吗?”她一手端着两个馒头,一手指指我对面的座位。
“没人,你坐吧。”
宁雯高兴地坐了下来,“我们居然还能在一个班,真巧,我当时分班的时候还担心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呢,还好有你。”
“对呀,是好巧啊。”对于和宁雯分到一个班这件事,我也挺开心的,高一的时候她就坐在我后面,分四人合作时我们经常是一组的,她虽然不像我那样话多,但是相处起来很愉快,课间我们也经常聊天,放学也曾一起走过,直到——余笙出现在我身边,她就另寻同伴了。我之前还多次拉她同我和余笙一起走,可她每次都调侃说不打扰我们“小俩口”的二人世界,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作罢。由此可见,这姑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恰巧我就很喜欢这样的人。
“其他学科的老师你都知道是谁吗?”
我摇摇头,除了大三门,一无所知。“不过我听说老俞会教文科班的历史。”
宁雯被馒头呛得连咳数声,皱着眉头问我“天呐,那个号称海中‘三大杀手’的老俞吗?”
我闭眼,长长地点头。是的,连眼睛都在告诉宁雯这消息基本可靠。
老俞的威名那可是还没进高中前就已经在“海中迎新群”里传得沸沸扬扬,在学长学姐生动的描述下,老俞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如同《山海经》里的朱厌那般,仿佛走到哪儿,哪里就会弥漫着浓厚的硝烟味儿。正因如此,我在开学前几天还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老俞教我历史啊。后来,老俞自然没有教我,但是,却来了一位据说也是名列海中“十大杀手”榜的地理老师做我的班主任。
“文科四个班呢,就算是四分之一的概率也不会那么准吧。”宁雯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
“嗯,应该不会是我们,不对,肯定不会是我们的。”我坚定地往嘴里塞进最后一个汤包。
然而,事实证明,四分之一的概率还真就这么稳稳地、准准地砸在我们班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