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罗婳感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顺着皮肤滑落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浅浅的山洞之中,一堆平整干燥的稻草铺在身下隔绝了地上的寒气。
罗婳看到袁之初的身影坐在洞口,不知道在做什么。她起身走到了袁之初身后。
“楚玉姐您醒啦?”
袁之初看她安然无恙很是高兴。
“您的头被磕了一下,昏过去了,下官还正在发愁这荒山野岭没法医治呢,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罗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再这么昏下去会变成白痴的吧,她一边摸一边绝望的想着。
“那你在做什么呢?”罗婳的视线好奇的越过袁之初的肩头。
袁之初正在用一块布包扎着自己的左手,手上鲜血淋漓,看样子伤的不轻。
“之初!你受伤了?”罗婳惊慌的问道,一时间她想起了古今中外那一批舍己为人的英雄好汉。不过袁之初接下来的动作就打消了罗婳的念头——他从旁边的荒草堆之中拖出了一个被绑的像个粽子一般的人。只见那人的双手双脚都被用绳子绑上了,嘴里还塞了团破布,正在呜呜的发出抗议的声音。
从衣着上来看,这应该就是之前袭击他们的那个人,只是没想到……这不还是个小男孩呢嘛,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有几道伤口,看起来应该是摔落时被杂草树枝割伤的。
“下官本来想趁他摔得发昏的时候把他捆起来以免再对我们不利,没想到他突然就醒了,下官一时大意,被他咬了一口。”
得知袁之初并没受多大伤,罗婳的心放了下来。她看这个小男孩嘴里被塞着东西,眼睛里虽然泪水汪汪,却还是发狠的盯着他们,心中到底有些不忍,她走上前去,拿掉了男孩嘴里的破布。
刚一拿开,小男孩立刻大喊起来:“快来人啊!两个贼人已经被我困住啦!我在这儿啊!”一边喊还一边试图去咬罗婳的手。吓得她赶紧又把破布塞回小男孩的嘴里,于是,旷野中又只剩下了小男孩不甘心的“呜呜”声。
罗婳心里有点郁闷,这孩子属狗的吗,见人就咬,而且明明是我们抓住了你好不好。看看太阳又已经开始西斜,现在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这一天又要过去了,二人的时间实在耽搁不起,可是也不能把这个小孩子扔在这荒郊野外啊。
罗婳蹲了下去,视线与小男孩平齐,语气尽量友善,眼光尽量真诚的对他说:“小弟弟,不要在喊了,荒郊野外没人听得见的,你如果保证不再喊,姐姐我就不再堵你的嘴,也不再绑你好不好要是同意你就点点头。”
小男孩看了看她,迟疑的点了点头。
罗婳小心的伸手,再次拿掉了小男孩嘴里的破布,然后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小男孩这回倒是没喊也没试图咬人,只是用亮闪闪的眸子盯着罗婳。
“姐姐,该给我松绑啦。”
罗婳正想松绑,却被袁之初拦住了。
“松绑可以,你先把你手上的飞刀扔掉。”
“切,被发现了。”小男孩手一撒,一柄亮闪闪的飞刀掉在地上。“你们这些贼人真是狡猾。我魏米安一时失算落入贼手,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
魏米安?这个名字在刘楚玉的记忆中有印象,只是这印象实在模糊,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倒是在一旁的袁之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魏米安?魏恩是你的父亲?”
“是又怎样?”
哦,罗婳此时也从刘楚玉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这魏米安乃是歌桐郡首富魏恩之子,要说这魏恩,真是当今的豪杰,重侠义轻金钱,又有一身全套的轻功武艺,年轻的时候喜欢一身黑衣行于市井之间惩恶除暴,世人都称其为青翼蝠,有那好事的人还把他的故事编成曲子在坊间传唱。魏恩膝下有三个义子一个义女,都是上山可擒虎豹,下海能斩恶蛟的狠角色,唯一的亲生骨血,就是在罗婳他们眼前大喊大叫的魏米安了,相传他是魏恩与一番邦女子所生。
“魏米安,你不在歌桐郡好好当你的游侠儿,来这里裹什么乱!”知道小男孩身份的袁之初有些恼怒的问道。
“呸!区区贼人也配教训我?”魏米安脖子一梗反呛到,“有种的就给我松绑,我一个打你们两个不在话下!”
“所以说,我们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值得你如此拿枪动棒啊魏大侠?”罗婳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犯了中二病的小屁孩儿。
“杀人灭门。还不是大罪么?”
杀人?看来是昨晚许家的事情惊动了官府,只是罗婳二人在临走之前留下了陈情书,为的就是避免误会——或者说避免像如今这么大的误会。就压在主厅的八仙桌上,很是显眼。再说了,那一地不人不鬼的魈阳尸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米安,请相信我们,许府的人不是我们杀的。”罗婳赶忙辩解,“他们……他们都变成了怪物啊。”
“什么怪物?我亲眼看到,抬走的都是人的尸体。”
“那陈情书呢?我们放在了主厅八仙桌上,你们一读就明白事情原委了。”
魏米安轻蔑的笑了笑。
“你这人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哪有自己留书又自己放火烧掉的道理?”
放火?罗婳和袁之初对视了一眼,没有魈阳的尸体,陈情书也被烧毁了,这些只是巧合吗?还是说背后有人正在盯着自己的行动?
正在二人迟疑之间,魏米安又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嚷着把他放开。
这一声声嚷的罗婳心中着实烦躁,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她抽出掩日宝剑就朝魏米安砍去,“唰!”白光闪过——绑着魏米安双腿的绳子被砍断了。
魏米安吓得噤了声,虽然他双腿得以解放,却没有动弹,不知道是被绑麻了还是被吓到了。罗婳把魏米安拽了起来,对他说道:“米安,你得和我们走。”看魏米安还想张嘴说什么,罗婳赶紧继续说道:“许府灭门一案确实不是我们所为,但却与我们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息息相关,你和我们一同前去就能明白了。事成之后我们自会去与官府解释,到时候还要烦劳你这个歌桐豪侠来为我们洗脱冤屈啊。”
大概是“歌桐豪侠”这个高帽戴的比较好,这个小家伙听了露出了非常受用的神色。
“那好吧,就让本侠客和你们一同前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搞的什么名堂。”
一见双方达成共识,罗婳就把魏米安手上的绳子也割断了。魏米安一面揉着手一面对罗婳二人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上路吧。”
袁之初摇了摇头。
“托你这小子的福,马车已经摔坏了。”他伸手指了指旁边,顺着手指的方向,罗婳看到了他们的马车,或者说,看到了那个曾经叫马车的木材堆,木材堆旁边有着凌乱的马蹄印,看来趁他们昏迷之时,拉车的马挣脱了残破的笼头自寻生路去了,这让罗婳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之初,你知道我们离巫山还有多远吗?”罗婳已经做好了整夜长途跋涉的心理准备。
“楚玉姐。”袁之初领着罗婳和魏米安登上一座缓坡,“事实上,我们已经到了巫山的边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