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的被打断,连她都无从知晓自己到底出自怎样的心理,一定要把那话接完,也许,又是那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施辰手指抵在她嘴唇前轻嘘了声,将她搂进怀中,不论林露如何挣扎他也不放开,无法,直到现在饭也没吃过,水也没喝过,浑身哪还有一点力气。
林露那个气得啊!不管怎么锤他抓他,他都不放,越搂越紧,她正想放狠话时,却听他温柔极了的说:“小露露,看来我又给你填了麻烦!早晨见你匆匆忙忙的离开,算着时间,我知道,你一定没来得及吃东西,额头还肿得这么厉害,还没冰敷过吧!”
施辰怎么说也有一米八一的身高,林露却只有一米六二,被这样一个‘高人’抱着,不光他费力,她也感到费力,特别是他的头还磕在肩头上,简直要被压趴了的感觉。
卡着胳肢窝,施辰将林露提起放到茶几上,跪坐于地,为她脱去颇有些高度的高跟鞋,目光落在后脚颈的那一片红肿处,他的眼眶紧接着红了起来,沉重的说:“我家露露受累了!”
这家伙脱她鞋!
想到走了一上午,脚应该会有味儿吧!林露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落在施辰眼中倒成了可爱,小露露可很少会脸红的呢!也没第一时间将他推开,莫不是她开始尝试接受自己了?
想至此,他嘚瑟了!
傲娇小模样的将林露的手握起放到自己的脸上贴着,慵懒的微闭着眼眸,咧着嘴角,模样像极了小猫儿。
起初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林露一颗心都很慌乱,有苦涩,也有些甜,直到脑中那慕场景呈现得愈发清明,她的浑身开始猛泛起鸡皮疙瘩,哆嗦着将施辰的手甩开,避到沙发另一头,防备的看着他说:“我不累,没有累,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别靠近我……”
莫名的,心底徒生出那么大的悲凉,那些以为被遗落了的往事,它又冒冒失失的在脑海中闯现,在她的心稍微有点动摇时,提醒着她人性难信。
因为信任,她将过往的自己弄得有多么的不堪,如今,她的心墙就被砌得有多么的高。
施辰看见,林露的神情纠又结痛苦,这时的她那么的脆弱,某种意义上,她距自己又更加远了,甚于从前,他虽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由自何生出,但,他想上前去给她一个拥抱。
脚步正提,便见林露冲了进洗手间中,干呕不止,而她整个胃早就空空如也,所以,吐了许久也只吐出黄胆水。
施辰脸上写满了担忧,站在林露身后,一手帮她拢起长发,避免弄脏;一手顺着后背,听说这个动作会让呕吐的人好受些,刚顺了两下,林露转身一个用力的将他推离了老远,险些撞到墙壁。
她原是惶惶不安的,却在看见施辰脸上的痛苦的这一瞬间变得笑颜如花,摊手自我嘲讽的说:“施辰啊,我曾告诫过你不要离我太近,你看呐,这不是说说而已,你及所有人的触碰都会让我感到恶心,恶心的是却被别人触碰时的自己,恶心到,整个人都犯怵。”
她说这话时,脸上明明爬满着明媚的笑容,她的声音,带着调侃和不屑,她将一切都表现得多么的无所谓。
施辰像是灼视着何等尤物,那样认真的凝视她的眼,那双眸子的漆黑深不见底里,他仿佛看见,他的女孩,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掩面哭泣,他仿佛看见,他的女孩,悲凉达底,无处述说的痛苦。
第二次的初遇,他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全身就泛起鸡皮疙瘩,那时候他以为她冷……
往常过马路,他拉她的手总会被迅速的甩开……
等待地铁公交时,人稍微多一些她宁肯等下趟都不愿乘……
吃饭的位置,她也总选在角落里……
诸多综合,他早知道的,她厌恶近接触,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的。
原以为,她只对非最亲的人才这样疏远,是为保守,从不料,她竟是对所有的触碰都反感,甚至敏感到这种程度。
小时候都不这样过,看来,她所经历过的痛苦,远比他看到的还要多得多,她的痛苦,都源自于那一段她从来不肯说,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记忆吗?
是了,初见那回,她喝醉后哭得那么伤心,却怎么也不肯吐露。
难道她以为,她鱼死网破般模样将此事说出,他就会因此疏离了她么?
不,他心疼,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过的疼痛,为她……
施辰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认真而诚挚的说:“露露,若你还介意,我能做到不越过你心中的安全距近,我们跟和之前一样好吗?露露,不要躲我,也不要避我。”
劣质的妆容早已在汗水的洗礼下尽退,林露脸上浮现惨白一片,她望着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他。
他那及颈微卷的头发被汗水湿粘在白皙的脸侧,焦灼执拗的看着自己,忧郁似水的眼眸里只有一个目标点,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没有安全感,就好像真被遗弃了般。
傻瓜,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可能,她要怎么说,他才肯听话?
施辰见她久久不语,惨淡的笑了笑,取出矿泉水递给她漱口,绕是温柔的说:“露露,整理一下,先来把饭吃了。”
紧紧盯着玻璃门外摆弄吃食的施辰,待心理上的排斥感慢慢消褪去,她冲洗了一下口和脸,将头发绑起,这才坐到桌前。
肉松爆浆三明治?八宝粥?鸭架?鸡腿?水果?表示虽然没有一点胃口,却好奇这满目琳琅的吃食从何而来?
施辰解惑道:“我看园区内有云柜,就在京东上买了一些零嘴,刚才趁没人时去取了些就近的来,还有些别的,露露,我把验证信息发给你,那些你有空了再取。
露露,平时别总亏着自己,饿了就吃,累了就歇息,哪怕你总爱麻痹自己,我却还是想说,你的身后有我。”
越不想欠的人,越欠越多,深深地无力感蔓延在心头,林露沉默着,低着头搅弄着八宝粥。
理智告诉她,用咽的也要咽几口下去才行,否则下午的班就没法上了,体能跟不上,这家伙也会一直叨叨个不停。
其实,能被叨叨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若她的人生不那么糟糕……
罢,不要做白日梦了!
林露问:“施辰,你已经见到了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毕竟还要上课,这两天也不是周末,也不知道他是旷了课来的还是请假来的,她不问,又何尝不是麻痹自己,这样,她是不是就能和他相处得稍微的久一点?
以至于待她再次当个逃兵,更加彻底的逃跑后,在未来没有他的日子里,能有更多一点点的回忆。
“嗯,今天下午回。”那边沉默了好一晌,闷闷的开口说。
现在中午了,他说他下午就要回去了么?
这么仓促!
也好,回去好好上课吧!她深有体会,让一个人住进心里,是一件太难的事,忘记更难,所以,她准备给他一辈子的时间。
而她自己,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也从没打算结婚,也许,他会在心里住一生那么久吧!
“你知道的,我无法送你,小屁孩,回去之后好好学习,照顾好你爷爷,也照顾好自己,你……”
露露,你大概知道,我特别不喜欢听你跟我说道别话,可你总爱说。
“别想着躲我,别不回信息,别不听电话。”
一口气说了三个别不,你这么厉害,我拒绝你就会答应?
“我……”
许是真怕她说出什么见外又带着意味拒绝的话来,施辰又打断了她,说:“露露,我是要离开了,但这并不代表分别,我!“
看他的样子不知想到了啥,停顿了会又说:“是在为了下一个重聚做准备。”
下一个,重聚么?
林露点了点头说:“嗯,路上要注意安全。”
“好!”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太忙碌,我想做的,就是尽量不打扰,静静地来,静静地走。
露露,再见不会太久,所以,我不想道别。
“露啊!”
“露儿?”
“林露露?”
左叫右叫都不回应,哼!看我爆发个洪荒之力给你看看,覃又琴凑近林露的耳边,用不知名的调调放声鬼唱道:“林小露露啊!你你你你,发什么呆呆,呀呀,对面游来了个小鸭咦呵嘿~”
林露拍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无语至极,真被她狠狠吓了一跳,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表示已被自动过滤模式杜绝在外。
林露提不起精神头的说:“又琴,抱歉啊!刚才我走神了。”
你还走神么?平常在专注不过了咦,莫非?又琴调侃道:“呦,我们露儿思春啦?是想哪家的帅哥了呐?我猜猜,是那叫夏燃的么?还是电话信息两不理的那小奶猫?”
额,这妞,不就是这两人联系她最多么,显然她都没怎么理,她怎么会猜他俩?林露丢了个大白眼说:“无聊,我哪个都没想。”
不过,又琴啥时候又给施辰取了个绰号?之前不是叫欧巴么?又变成小奶猫了,不过确实是像哈!
林露轻飘飘的说:“你小奶猫昨天来过了。”
来过了!啥?又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露,眨巴眨巴了几下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麻麻眯耶,你说啥?小奶猫来过哩?”
“嗯。”林露点了点头回应。
真来了?她还这样淡定,又琴表示很怀疑,“真的!”
唔,竟然怀疑她?林露无奈的点头说:“嗯,不过已经走了。”
啊啊啊啊!锤死她算了!
“什么嘛,走了,都走了你还跟我说个鬼呦,害我白激动一场。”
“哦。”
“哦你个头头,伦家对你一片痴心,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伦家还不远万里来找你,你倒好,才睡一晚你就把人给赶走,你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岂有此理,你不可理喻!”
男神呐!啊哈,还以为可以见到男神了啵,人家的少女心哩本来扑通扑通的,臭露露都不第一时间告诉她的,男神走都走了才说,这不吊胃口了嘛。
额,她这么激动干啥,说的好像她把他睡了还不负责任似的。
又琴吐槽道:“人间没爱了林小露,哼,姐们儿决定不爱你了。”
“正好,我也不同性恋。”
“啊呸,姑奶奶也不同性恋。”
……
这一下午,从办公室出来后林露就躲到了红榉林深处的角落,脑海中不受控制的不断播映着和他重逢后的种种,原来,她经历过的仅有的快乐,都只是他、仅是他带来的。
“西区主任甘可明呼叫绿化部03,03收到请回答。”
“收到!”
“带上一柄高枝锯到红榉区17号来,我在岔路口等你。”
“收到!”
远远瞄了一眼甘可明,洪宽冷哼了声,这臭孩子,贼精贼精的。
他走近甘可明,愤愤的说:“甘主任,您长着火眼金睛呢吧!不然怎么知道我搁这儿边边?”
甘可明致以微笑,递了瓶王老吉给洪宽,老人家单看瓶子上的冷气就知道这水没买多久,估计算准了他窝这儿偷懒哩!
“刚才路过有看到您在忙,估摸着您那边忙得差不多了,我这不就请您过来了。”
抬了抬眉,洪宽仰头看了看四面八方的红榉,没见啥可修之处。
“你小子挺能说,这回需要修哪儿?”
朝着林子深处一指,甘可明在前边走边说:“隔前边儿呢,昨天巡视发现里面有两棵红榉长叠了,专业问题得由专业人士解决,这才硬核,这不就请洪大叔您去看看。”
得,小区里谁不知道主任您是万能小能手,净挑些好听的哄我老人家,关键是还挺受用。
洪宽笑得那个满足样呀!火眼金睛却看见前方树后缩成一团的身影,肩头轻颤着。
洪宽皱着眉头问:“可明,你瞅瞅,那不是林露那小姑娘吗?怎么看着她像在哭?”
甘可明顺着洪宽的目光望见那熟悉的侧脸,不是林露是谁?难怪在办公区没见到她人,跑这儿来躲着伤心了么?
甘可明不确定的说:“好像是在哭吧!要不大叔你过去看看吧。”
啥玩意儿,让他一个老头子去安慰小姑娘哈?这臭小子一点也不上道,难怪一直没有女朋友。
“嘿,我说你小子好意思叫我老头子去,年轻人的思想老头子可搞不懂,你快去哄哄人家小姑娘,这么小出来工作也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