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蒯府内,蒯宏祚躺在床上,身边是他最喜欢的小妾殊兰。殊兰是佟佳氏,小名惊蜇。佟佳氏是皇氏家族,殊兰因倾慕于蒯宏祚的棋艺和人品,自愿嫁入蒯家为妾。
“夫君,我今天去了又弈楼。。。”
“又去下棋了?赢了还是输了?”
“棋没下完就走了。。。”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好好地做完一件事。心血一来比谁都热心,心血一退八头牛都拉不动。”
“今天下的是盲棋,那个男子人长得漂亮,可把那些女人给迷住了,看人的多过下棋的。”
“你有一个好看的夫君,可不许再看别人了。”
“是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看的男人,我却发现他跟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
蒯宏祚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殊兰。殊兰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他是淮安人,刚从苏州来。。。”
这下把蒯宏祚惊了一大跳,他腾地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殊兰。
“你。。。是什么意思?”
“自打你从苏州回来,我就觉得你有心事。今天见到那个男人,我算明白了。”
“我。。。哪有心事?你明白什么。。。?”
“他也姓蒯,棋下得跟你一模一样。我以前只知道人的相貌可以遗传,原来棋风也可以遗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看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蒯宏祚被殊兰揭穿了心事,不惊反怒。
“你放心,这事我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起。”殊兰并不惊慌,她知道蒯宏祚的把柄被她抓住了。
蒯宏祚顿时心乱如麻,殊兰看出来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女人肯定也看出来了。这可不是小事,看来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他要赶紧想出对策来消除危机。他不担心殊兰会把这事说出去,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蒯宏祚开始后悔在苏州的时候走得太急,他没想到蒯逸琪这么快就找到京城来了。他本来想回到京城后,再慢慢想办法去安抚蒯逸琪母子二人,可现在这火苗已经烧到眉毛尖子上了,不由得他不心急。
殊兰见蒯宏祚一下子就急红了眼,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帮着蒯宏祚想起办法来。
两人悄悄地商议到深夜,还是没什么结果。这晚,蒯宏祚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蒯逸琪没有出门,到了中午,和李想财、张升一起去酒楼吃饭。李想财提议说去戏园子里看戏,蒯逸琪在苏州常常听说京戏好看,正好可以去看看正宗的京戏。
由李想财带路,三人来到了广和楼。广和楼历史悠久,是京城最早最出名的戏楼,与华乐楼、广德楼、第一舞台并称为京城四大戏园。最早是查氏私家戏楼,后来查楼改成了对外营业的茶园,初名查家茶楼、查家楼,后改称广和查楼。康熙年间,皇帝也曾到此看戏,并赐台联:“日月灯,江海油,风雷鼓板,天地间一番戏场;尧舜旦,文武末,莽操丑净,古今来许多角色。”
蒯逸琪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戏楼,不禁连连感叹。李想财忙着给蒯逸琪当向导,讲了不少趣闻轶事。蒯逸琪出钱买了一些瓜果小吃,三人在戏楼里玩了一下午。
离开戏楼时,华灯已初上。京城的夜景也比苏州大不相同,大街上到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竟然比白天还热闹。
蒯逸琪心想要是婉儿在就好了,她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街上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漂亮的花布,精美的首饰,异香扑鼻的胭脂,肯定都是婉儿喜欢的。蒯逸琪随便买了点,怕买的东西婉儿要是不喜欢,反而不好。
游玩了一晚上,三人都精疲力尽,坐在路边想等着雇辆马车回去。这夜深了,马车也少了。
突然从远处黑暗中传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人都站起来张望。微弱的灯光中,好像有七八匹马急奔而来。骑在马上的人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手里绰着钢刀,忽隐忽现地闪着寒光。李想财一看情形不妙,忙大喊一声“快闪开”,人就往后跳去。
蒯逸琪见势也跟着往后退,张升却迎了上来,挡在两人前面,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横在胸前。
黑衣人朝三人径直冲了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钢刀就要砍下来。张升一面挺剑招架,一面大喊,“快往林子里跑!”
李想财拉着蒯逸琪就往路边的小树林里跑去,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差点摔倒。跑着跑着,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树上。两人只好慢下脚步,用手摸着黑往前乱蹿。
李想财看到前面有座山坡,便拉着蒯逸琪跑了上去。两人跑了这一阵,两腿已经发软,口中喘着大气,感觉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晕过去。
张升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左跳右跃,把一个黑衣人刺下马来。
其余的黑衣人并不想与张升纠缠,他们趁着马快,把张升甩在了身后,朝着蒯逸琪两人追去。
蒯逸琪两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看到山下的黑衣人点了火把往上爬。两人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李想财扫视周围,看到右边有一片黑乎乎的像是灌木丛,一时顾不了那么多,喊了声“跟我来”,就三步并作两步一头钻了进去。
两人钻进去没走几步,就开始连连叫苦。原来树丛里长了很多荆棘,那上面的小尖刺刮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一阵阵生疼。眼看后面的追兵就要赶到,只好不顾一切地往前钻去。马是进不来了,两人也像进了地狱一般,浑身上下被荆棘割得疼痛无比。衣服已经被撕裂了好几道口子,头昏眼花,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突然蒯逸琪一脚踩空,人就失去平衡掉了下去,身体像车轱辘一路往下滚,最后一头撞在石头上,晕死过去。
蒯逸琪醒来的时候,阳光从天上直射下来,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受伤的头部像要裂开了一样,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浑身像浸在滚开的油锅里一样。过了一会,蒯逸琪试着用手臂支撑起上身,勉强坐了起来,脚上的鞋已经掉了一只。四周都是荆棘,李想财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上的汗水流到伤口上,像用盐渍一样地生疼。
歇了一阵,蒯逸琪试着动了动手脚,好像没什么大碍。他屈起双腿,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这里已经到了山脚,蒯逸琪小心地拨开荆棘,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出这片荆棘地。然后找了一处树荫,躺下来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等恢复了一点力气,才站起身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朝着一处有人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蒯逸琪又饿又渴,脸上粘乎乎的全是血。走了一段路,他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溪,便快步走过去,连捧了几口清水喝下。又用溪水把头上的伤口和血迹清洗了一下,好像舒服了很多。
蒯逸琪忍着痛,一步步地捱着往前走。到太阳快要西斜的时候,终于看到路边有间小屋。蒯逸琪走近一看,好像看到屋里有人,便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开了门,蒯逸琪看到一个年近五十的大爷。蒯逸琪朝他鞠了一躬,说道:“这位大爷,我在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受了伤,能在你这里歇一会吗?”
大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进来吧!”把蒯逸琪让进了屋。
“说你倒霉吧,爬个山还摔成这样!说你走运吧,又正好碰到了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蒯逸琪闻到满屋子的中药味,脱口就说道:“莫非你是郎中?”
“不但是郎中,而且是跌打郎中,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大爷呵呵一笑,又摇了摇头。
蒯逸琪连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天爷!请大爷施援手,救我一救!”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找钱袋。幸亏钱袋还在,只是少了几锭银子,估计是在山上跑丢了。
蒯逸琪拿了一锭大银递给大爷,大爷瞄了一眼,“放着吧!我先救你的命!你身上这么多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烂成毒疮,到时就难救了!”
“幸亏碰上了大爷您,您真是我的救命神呐!”蒯逸琪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饶是他年轻身体硬,现在也已经累得快虚脱,“大爷你这有没有吃的给我一点?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有两个馒头,先给你吃吧!”大爷从包袱里翻出来两个用纸包着的冷馒头递给蒯逸琪,蒯逸琪接过馒头,说声“多谢”,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大爷又倒了杯水给蒯逸琪,“慢点,别噎着了!人生在世,就是来吃苦的!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
大爷端了一盆清水过来,让蒯逸琪脱了衣裤,帮他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伤口。蒯逸琪忍住钻心般的疼痛,咬住牙,没有哼出声来。
“年轻人,好样的!能忍住这些痛,将来能减少一些磨难。”
“大爷您真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我在这能碰到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蒯逸琪呲着牙忍着痛还不忘讨好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