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曲云哲这副样子她就生气,“我说你这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天天攥着拳头让别人猜,谁有那么多耐心,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帮你啊,从小到大都这样,你以为自己是钢铁侠?就算你把满嘴牙都打碎了又能怎么样?”
数落归数落,其实苏晏清再清楚不过曲云哲这逞强的性格是怎么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殊不知他年轻的肩膀根本承受不了生活的重压。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不是苏晏清天天漫山遍野地追着他跑,估计他这辈子也不会和她有一星半点的交集。她知道曲妈妈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在曲妈妈看来,哪怕曲云哲最后是个凤凰男也依旧高攀不上苏晏清这只金凤凰。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的父母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多少苏晏清也觉得在他们心里曲云哲不是一个如意郎君,只不过碍于她喜欢,就由着她去罢了。反倒是爷爷,一直喜欢曲云哲,从曲云哲中学开始就是爷爷资助的,到后来他去市里读高中,也都是爷爷在资助。曲云哲的辛苦她太知道了,有时候她见不得他的那些委屈,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她又不好正大光明地帮他,这么多年只好和他“同甘共苦”。
曲云哲一言不发地听她数落完道:“你赶紧回去吧。”
“我回什么回,还有一瓶药要挂,好歹得先看你有点起色我才能放心啊。”
曲云哲柔声道:“太晚了,再不回去太危险,我这个样子又没办法送你。”
“你就别操那个心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苏晏清?了一勺粥在嘴边吹了吹,送到曲云哲嘴边,“来,张嘴。”
曲云哲就着吃了一口,热热的米粥下肚,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都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苏晏清又喂了一口给他,“你不是总说我做的饭不好吃吗?你吃不着正好是一种解脱。”
曲云哲笑笑,“逗你的话你还往心里去?”
“可是我的厨艺属实也不怎么样。”苏晏清客观的说道。
原来在一起的时候她动不动就要下厨给他做饭,因为在她看来爱一个人,最后不都还是要过最朴实无华的生活吗,所以她三天两头,变着花样的做,也就是那个时候让她对做饭有了最原始的热情,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锅,她心里的成就感爆棚,要是再能得到他的肯定,她更是要开心好几天。可是他很少称赞她,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轻易夸她,所以搞得她有时候在他面前会自卑。
曲云哲准备接过苏晏清手中的碗自己吃,“晏清,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其实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我来吧,你手上还有针。”苏晏清把碗端在手里,又舀了一勺,“你打击我那么久,突然这么捧杀我,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正说着苏晏清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江楠,大有一种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意味,苏晏清只敷衍了几句就匆匆收了线。
一般而言,她很少晚归,而他也很少早归,所以她照例只和田阿姨报备了一声。想来他们这对夫妻也是百里挑一的奇葩,江楠晚归是从来不会对她有所交代的,而她也不会去“打扰”他,因此田阿姨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充当他们夫妻俩的传声筒。
看苏晏清的样子,曲云哲大概猜到是江楠的电话,对她说道:“你回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曲云哲,我不想再听你说‘你没事,你很好,你没关系’这种话了。你自己照照镜子,脸比鬼还白,你老老实实躺一会儿,等液体没有了不用你说我也会走。”苏晏清说道,“赶紧再吃几口。”
苏晏清把一碗粥都喂完,问他道:“吃饱了么?如果饿的话我再给你做一些别的,我是怕你肠胃不舒服,所以就没给你做别的,不过我买了一些土司还有面包,也可以给你简单烤一下。冰箱也基本给你填满了,够你吃几天的。”
曲云哲躺回到沙发上,“我没什么胃口,锅里还有粥吗?”
“有啊,我再给你盛一碗?”
曲云哲摇头,“不用盛了,一会儿饿了,我自己热着吃就行。”
随后两个人就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谁也没有再说话。
等到第二瓶液体流尽,苏晏清熟练地拔掉曲云哲手背上的针管,“你入职的事情再等几天,你材料没什么问题,我尽快给你通知,这几天你安心养病,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晏清,我很想你。”
这短短六个字,让走在门口的苏晏清停住脚步,她没有回头,静静地背对着曲云哲伫立良久,终究她迈出步子,继续向前走,她轻轻的把门带上。最终她靠在和曲云哲一线之隔的门背上久久迈不开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用力摆脱那扇门的引力,快步走在长廊上,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听得见她的脚步声和马蹄一般的心跳声。
她没想到曲云哲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曲云哲是一个三纲五常,克己复礼的人,在病毒的操纵下居然会对她这个已婚妇女诉说思念之情。
如今曲云哲把想念说出来了,这让她猝不及防,三年来,她一直想知道他们相识近二十年,相恋近十年的这份感情于而言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与他分别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是不是和她一样辗转反侧。
现下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更何况她已为人妻,“曲云哲”这三个字于她而言就是非分之想。如今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想她,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她关押在心底多年的“野兽”又一次嘶吼了起来,她害怕她亲手扎的牢笼快要锁不住自己那份不断叫嚣的思念。
有了这样的念头她不禁被自己吓到,如今她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诱惑不够大的第三者。在她嫌恶江楠的时候,她这种“心理出轨”的人又有多光明磊落?她和江楠终究是五十步笑百步。
现在她才体会到江楠说的“坦诚恶心”论确实有够恶心。说出这些糟烂事儿的人是舒坦了,听者却只能被动接受,最关键的是说的那个人还自以为是“君子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