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那一天,偏偏天公不作美,前夜下了一夜的雨,到天明了雨还没停下。
大伯母王莲花看着屋外一直不停的雨,心里直泛嘀咕,别是今天不宜见面,或者冲了什么东西吧,明明前些天都是大晴天,也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
正想着,就见女儿刘莹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怎么连把伞都不打?”王莲花见女儿连把伞都没打,以为又是亲家小气的病又犯了,让女儿冒着雨跑回来。
“艾子,换完衣服,把毛巾拿出来,你姐来了,淋了雨,让你姐擦擦”。
刘艾听见后,加紧换上新衣服,将今早穿过的旧衣服团了团就塞在了床角,拿了自己用的毛巾出了里屋。
这是刘艾醒来后第一次见到大姐刘莹,记忆中这个大姐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是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是护着的,现在看到真人,见她虽是一身深色衣衫,颜色却十分明丽,脸上又带着笑意,看起来特别可亲,再加上这大姐与刘艾长相能有七分相似,自进入这副身体后,刘艾就添了喜欢照镜子的爱好,看着刘莹更是打心底里就感到亲近。
毛巾递了过去,刘艾又帮刘莹脱下湿了的外套,正想掂在手里,就被刘莹挡住了:“今天你最重要,穿得这么整齐,别让我的衣服再把你身上的新衣服弄脏。”
这话说得不像是怕刘艾把衣服弄脏,倒像是在埋汰刘艾,也就是家里人,都知道刘莹只是性子直,话说的直了些。
王莲花每次听到女儿这样直白的说话都想叹气,自己虽然不能说是说话面面俱到,也能说在说话上从未砸过锅,她爹是不爱说话的,但是心里也是有老主意的,她弟更是从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机灵鬼。
自己这女儿,明明脸面活计都拿得出手,不受婆婆待见,就是因为这说话上。
刘艾也是从小在家里长大的,堂姐妹关系也很好,知道刘艾不会把刘莹的话多想,不过女儿这话说的,让刘艾也不好接话,只得自己这个当妈的把话岔开。
又想起女儿没有打伞来的事,就借着这个口再问一遍:“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昨天去你家的时候不是交代了让你早些来的,我还想着,你来得晚了,肯定是要带着虎子来呢,怎么虎子没带,还淋着雨来了?不会是你没给红军说就出来了吧?不然他能不提醒你带上伞?”红军姓洪,是刘莹的丈夫,而虎子是刘莹还不满三岁的儿子,平时都是刘莹在带。
大伯母这话问的有技巧,刘艾想。
但这里面的玄机,刘莹是听不出来的,听到这话就以为自己的妈问的就是这些表面的问题,不过不管是什么问题,刘莹现在都已经顾不上回答了,她连忙把自己匆忙跑来的原因说了。
“我在村口遇上我爹和我弟了,他俩说他们本来想在村口迎迎男方和媒人。”
这男人和儿子还是王莲花早早将人支过去的,这事她知道。
又听王莹接着说道:“我弟说媒人那边托了个人传话,说他们本来是开着汽车来的,谁知道走到三井桥那边,汽车不能过了,媒人想让艾子过去那边说话。我爹和我弟说他们先去看看能不能将车推过桥。”
“果然,我就知道今天见面就是不顺,他们不能过来,我们就能过去了?”王莲花现在觉得十分堵心。
更堵心的是女儿的话“妈,三井桥那边不就是那样吗?下雨了车就不能过,旁边有个长石条,人可以踩在上面趟着水过去。”
刘艾知道,堂姐知道的事,大伯娘一定也知道,只是因为心疼自己才说了那样的话。
刘艾自己是觉得无所谓的,男方那边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会有现在的要求,人家也不是就坐在家里,等着刘艾上门。再说,江湖儿女,既然决定相见,何必因为这一点小问题磨磨唧唧,去见就是了。
新衣服还是先换下来,冒雨赶路什么的,对刘艾来说小菜一碟,但是要是把新衣服湿了,刘艾会觉得心疼的。
最后是刘莹陪着刘艾一起出的门,后举着伞赶来的堂姐夫和外甥虎子被留在丈母娘家。
还没走到三井桥,就看到堂哥刘光明低着头往家这边赶来,两人连忙叫住刘光明。
“你怎么自己呢?爹呢?”先问话的是刘莹。
刘光明先叫了一声姐,见姐妹俩共举着一把大伞,心里对这个要和妹妹见面的男人生出一丝不满,平时姐妹俩也淋过雨,但是淋雨去见男人,还是让刘光明心里产生了一种不明的情绪。
不过既然出来,见肯定是要见的,本来自己也是要回家劝妹妹来见一面的,还是爹的说法是对的,这事,不管最后成不成,我们的做法不能让人指摘,就算自己最后没能劝动妹妹,这不是还有爹在那里等的,看情况不对,就把男方那边劝回去。
三井桥果然都淹了,倒是旁边搭在土丘上的石条还能过人,先由刘光明打头,两姐妹也过了桥。
过了桥再拐着弯上了个坡才到了汽车停着的地方,汽车不管是对原什还是对现在的刘艾来说,都是一个稀罕的玩意儿,这东西还没人高,肯定是过不了现在水能没过人头的三井桥了。
虽然对汽车的兴趣很大,刘艾也没有忘了自己走了四里多路是要来干什么的。
其实想忽略掉这个目标人物也不现实,最起码对刘艾来说不现实。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就在大伯刘柱的边上,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裤,坐在轮椅上,背挺得笔直,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面容白净,挺鼻薄唇,最引人瞩目的要属那双眼睛,目如远山眉如黛。
一瞬间就让刘艾回想到了另一番场景,也是透过雨帘,刘艾见到了一场梦,年轻的才子跨马走在三月的雨巷,向重伤的游侠刘艾伸出一双白净的手。
除了地点不一样,除了时间不一样,除了这样那样的外界的事物不一样,在刘艾的眼里,见到了眼前这个人,其他的哪哪都是一样的,那马铃声,刘艾觉得自己听到了,那栀子花的熏香,刘艾也觉得自己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