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推开波浪,海风混杂着海水扑打在脸上,带来浓郁的咸腥味。
苏服白是在内地城市长大,从没见过大海,可身体的原主人自小生长在海边,虽说没有出过海,这股子咸腥味是早就习惯的。
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海面像是一条金光璀璨的大鱼。
近海这条“鱼”很安静,少有翻身的时候,一旦到了远海,它动不动就会发怒,别说小渔船,战船都可能沉没。
“怎么样,感觉到鱼群了吗?”苏成峰调侃道。
由于“鸿运”体力不支,天魂转移到另一条鱼身上,大鱼,而且是鱼群的一部分,距离渔船大概二十多里,鱼群朝着渔船的方向移动,然而渔船向北行驶,双方必定会擦肩而过。
苏服白指着西北方,“转向。”
近海的鱼越来越少,苏成峰是老渔民,经验丰富,然而很多时候也是靠运气。
他想着干脆就听苏服白的,让服白弟出一次丑,以后就不再胡思乱想。
服白弟有修行的天赋,努力修行才是正道,当渔民是一辈子的穷苦命,上大船,混个伍长也比打鱼强。
他没有急着转向,笑着说道:“想让我听你的,咱们要先立个赌约。”
“你说。”
“如果今天你没有找到鱼群,以后不准再提上船的事……偶尔散心不算。”
他担心的是苏服白放弃修行。
上一世父母走得早,这一世也差不多,两世为人都是没爹没娘,苏服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
然而这一世他感觉到过去从未有过的温暖,来自大家庭无条件的关心和付出。
理性的说,这种关心和付出是有些扭曲的,是的其他人的残酷压榨。
但是作为被关心、被付出的对象,苏服白无疑是幸福的。
当然了,压力也很大。
内心感动,语调也柔缓许多,苏服白笑着道:“就听成峰哥的。”
“我也跟成峰哥打个赌。如果我在一个小时内找到鱼群,以后想什么时候上船就什么时候上船,而且只要我在船上,船往哪个方向走必须听我的。”
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敢赌吗,你能做主吗?
苏成峰哈哈大笑,你也太能吹了。
“就这么说定了,谁也不许反悔。”
转舵。
海面平静,只有微弱海风掀起的些许海浪。
“如果有鱼群移动,海面上肯定会露出痕迹,越是大型的鱼群痕迹越明显。你感觉到的鱼群是大鱼还是小鱼,有多少条鱼?”
苏成峰想着要给他挫折感就一次来个彻底,说话时充满讽刺。
“都是两尺左右的大鱼,十多斤重,数量嘛,”苏服白看看自家的小渔船,撇嘴,“咱家的船肯定装不下。”
越说越来劲,苏成峰气极而笑,待会儿看你怎么收场。
“听到了没有,服白弟说都是大鱼,十多斤重的大鱼,咱们有两三年没碰过大鱼的鱼群了,赶紧检查渔网,谁到时候拖后腿晚上不准吃饭。”
本来悠闲的众人顿时忙碌起来,哀声一片,看向苏服白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瞎说什么,给大家添麻烦,你不用干活,也不能胡乱折腾我们。
苏服白没有理会他们的小心思。
天魂附身于鱼群的一员,随着鱼群移动,距离自家渔船越来越近。
“转向”“转向”
苏服白站在船头,感知天魂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与方位,一次次发出命令。
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包括苏成峰,转舵,调整风帆,检查渔网。
热火朝天的景象让他们恍惚间以为真的有大鱼群,随后醒悟只是苏服白的瞎胡闹,不禁叹气,心中无力。
“鱼,鱼群!”
平静的海面上拱起一道水痕,仿佛浪涌,有经验的渔民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它是鱼群在海底移动时掀起的“浪”。
苏成峰手脚麻利的爬上桅杆,眺望远处,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右转舵,避开鱼群,别急着下网,鱼太多,抓尾巴。”
就这么笔直的撞上去,船底十有八九会因为持续不断的撞击破个大窟窿。现在下网,因为鱼多,要么网被撕破,要么翻船,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
所有人继续忙碌,不同于之前,每个人手脚都轻快许多,脸上洋溢着笑容。
苏成峰年纪不大,也才二十,放在前世也就大二大三,可他实实在在是个老渔民,十四岁出海,十六岁掌舵,已经有四年了。
经验非常老道,内心又是喜悦又是担忧,船底昨天刚刚修过,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但是指挥、命令有条有理,丝毫不显出慌乱。
准确揪住鱼群的尾巴,下网。
一条条十多斤重的大鱼在网中蹦跳,一网,两网,船舱很快被装满。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发出欢呼。
上次满载而归已经是两年前的事,而且都是小鱼。
“这么一船鱼能卖五两银子。”
苏成峰的话令大家更是眉笑颜开,兴奋的搓着手,同时也感到可惜,他们只抓住鱼群的尾巴,没办法,渔船太小,再多就装不下了。
遇到鱼群不容易,大鱼的鱼群更难,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溜走,滋味很不好受。
尤其现在家里非常缺钱。
“叹什么气,好日子还在后面,只要有我跟船出海,保证每次都和今天一样,满载而归,而且都是大鱼。”
首战告捷令苏服白信心倍增。
出海一次五两银子,十次就是五十两银子,够买一艘新渔船。两艘渔船意味着每次出海的收入翻倍,继续攒钱,买大船,甚至买大船。
嗯,还要买法器,去远海捕捞真正的大鱼,更快更有效率的修行。
人穷志短,家庭的贫困潦倒让大家无法考虑太长远的事,可惜只是一时的,毕竟今天收获丰厚,很快便欢呼着返航。
几只白色的海鸟落到桅杆上,趁人不备扑向鱼舱掠走一条小鱼。
换做以前苏成峰一定会驱赶,毕竟每条鱼都是钱,今天大家心情好,少几条小鱼算不了什么。
苏服白凝视着海鸟,一道色重体型偏小的虚影从身体里飘出来,是他的地魂。
海水中视野有限,翱翔于天空,不仅拥有更广阔的视野,而且飞行的速度很快,能时刻掌握渔船的动向和附近海域的异常。
……
苏群今年六十多岁,在地球上,这个年的大爷们还在公园里炫技,苏群却已经白发苍苍,驼着背弯着腰。
他是大家庭最年长也最有权威的人,此刻苏群站在岸边,后面是一群儿辈、孙辈,低着头不敢吭声。
苏小石跪在地上,全身都发抖。
“他要上船你们就让他上船?如果出了事,谁来负责?我还没死呢,家里的事不用跟我商量了?”
“你们是不是都盼着他出事,盼着早点结束苦日子?”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近海的鱼越来越少了,你们看不到?还能捞几年,五年,十年?要为家里准备出路,没个有本事的修仙者带着大家出远海,早晚一大家子人都要饿死。”
“家里出了个有天赋的,是好事,多少人家想攒钱供出一位修仙者都没机会。”
干枯的手颤颤巍巍指向苏小石,他的亲孙子,仰起头,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
“上家法!”
家法是系船锚用的缆绳,手腕粗,渔民常年受海风皮糙肉厚,抽一下也是皮开肉绽。缆绳每日在海水中浸泡,海盐浸透,更是让伤口剧痛万分。
执行家法的是苏小石的亲生父亲,迟迟下不了手。
苏群正要发怒,看到天与海的尽头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是一艘渔船。
渔船向着海岸驶来,近了,他们都认出是自家的渔船,更近了,他们听到船上的欢呼声,穿透海风也那么嘹亮,再往近处,他们看到堆满船舱垒成小山的大鱼,在阳光下闪烁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