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紧了呼吸。
“让厨房送来二两牛肉啊。去吧。”
洛央慌忙点了点头，又朝着上头走去。
地牢楼梯拐角是冰窖，里头各色肉蛋蔬菜都用菜筐一筐一筐的码的整齐，洛央伸手取了鸡蛋，将蛋清打了涂在手上和脸上。
很快，一层层的皱纹干结出来。
时间紧迫，只能暂时做出这样的易容了，她弯腰驼背，往外走去。
洛央低着头，继续往外头走。
出去后，是楼梯的下头，正对着的竟是瓦房的正厅。
“现在满山遍野地再搜人呢。好在殿下有先见之明。”
“慕容修呢？”
“和殿下所料不差，咱们京里头的人接应着呢，镇南王依着咱们昨晚的意思趁势反了，皇上连下三道圣旨，传召慕容修进京，镇压镇南王叛军。”
“好，他们走了就好，咱们刚好可以对洛家那个死老头儿下手……呵呵，倒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才能够解我心头之恨。”
洛央心头一紧。
父亲……母亲……
低着头，洛央站在墙角，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整个院子审查森严，洛央看了眼，自认为出去无望，干脆就往旁边一站，就那么听着。
人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快速移开。
一个又脏又臭的老巫医，当真没有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地方。
洛央站在原地静静听着他们讨论，慕容修回了京城，慕家军可能很快就会撤离前往前线。
而这群人中，听言谈竟然还有乱世堂的人……
也就是说，镇南王可能已经知道了镇南王世子已经毙命慕容修之手的事情。
而乱世堂那团散沙，也早就被萧御偷偷集结起来了。
洛央木然地站在一旁，心中却是滔天骇浪，这么长时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在盛京城掀起风云的乱世堂和刘俊杰了……
而他们，是不可能在看不见的时候就消失匿迹的，在她送他们远走他乡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一日。
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懊悔，再来一次，她也许还会心软，还会为他们出谋划策，送他们一条生路。
那是她该做的，而他们如今和镇南王等人一同反目，也是他们该做的。
错的只是立场而已。
在和一群人商议完后，萧御就告了累了，进房去休息了。
洛央手指紧了紧，偷偷跟着萧御走着。
萧御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进了屋子以后，随从就散开了。
洛央径直走向前，“有事情向殿下汇报。”
随从倒是没认真拦她，洛央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先就怔了怔。
立起的屏风，隔出氤氲的水汽，隐隐往外散逸着热量。
“谁？！”
屏风后，洛央穿着一身巫医老妪的衣裳，鸡皮鹤发，只有一双眼睛，冷而利。
萧御的手指绷紧，身上包着浴巾，仓促拔了剑，“蠢货！这是你自己自投罗网的！”
“殿下现在看着我这么个老太婆，是否也有些燥热不安？”
萧御冷冷凝视着洛央，他的皮肤滚烫发红，灼热的身体更是难熬地狠。
“鹅梨香是常用的香料，在你的正厅香炉旁不难摸到，”洛央冷冷道，“这季节，院子角落的依兰花也开的正好……我自己也没想到，顺手能拿到的药材，竟然是宫廷最强的催-情药的素材……另外，寻常习武人家总爱在院子里开出一片药圃，里头还有各色可以调制的药。承蒙我自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顺手可用的素材多得狠，足够在你的”
萧御的唇紧紧抿起，燥热悸动的眼睛，如同嗜血的狼。
“也好，总比蒙汗药要好。”洛央笑了笑，“面对我这么个仇敌，你下得去嘴么？”
她笑了笑，“更何况，还添加了别的药，气血上涌，怕不是要破了你一身的功夫。”
洛央手指点了点，“更何况，那药粉里，还有细如粉末的蛊籽。蛊虫在你的屋子里是无法施展的，可是，种在你身体里的蛊籽呢？叫人啊，马上叫啊……你呼吸出的每一口呼吸都沾染满成千上万的蛊籽……你所经历之处，呼吸的每一片空气，都会停留下我的蛊籽。”
萧御冷冷看着洛央。
他身后的热汗一层接着一层。
“你还是低估了我，术业有专攻，我在毒蛊领域，到底还是一顶一的蛊师……”洛央微微睁大了眼睛，“人人都知道，别得罪蛊女，她们纵然死，也会子在你身上缠出诅咒的花……你当我闯你的老巢没有一点底气么。”
“我怎知你是不是危言耸听！”
他忽然大笑着道，“不过是一点儿动情罢了，我不信，我还真能死在你的情毒下！”
洛央双眸湛凉，“你可以试试。”
“我就先杀了你！我也不会任由你的摆布！”
说着，萧御拔出了长剑！
“来人！”
呼啦啦，已经一片手下冲了进来。
“这个屋子里遍布着我的蛊籽。”洛央再一次强调，“萧御，你是想要你的所有人马，都变成我的蛊人吗？”
那些手下中，掺杂着不少乱世堂精英。
“那又如何？！”萧御放声大笑，“局已经布置好了，我一条烂命，在这屋子里即使蛊籽孵化出来，我也一时半刻死不了，临死前，能拉了你垫背，我就甘心！就算你今日逃出去，你洛家已经破定了！”
“知道慕容修这次在狼岛布置的人马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么？”
“知道现在盛京城多少人巴不得除你们而后快么？”
“镇南王恨不得杀了慕容修，而李良晟那个蠢货现在被蒙在鼓里被镇南王的人欺骗说扶持他们上位，将他关押起来了，你手里的长公主不过是个废子！”
“战场局势，缅南在我手中，如今正面对你大周敌军，而镇南王计划成功，也立刻下场，你大周朝，甚至于你的夫君，都是我翁中之鳖。”
萧御桀桀大笑，“洛央，我说过，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我都会让你再经历一遍，我身上早没有一块儿好肉了……我不在乎死，我只要你，生不如死！”
“把这个贱婢给我抓住脱光了……我听闻有个岛国喜欢用美女身做碟，盛满吃食，我今日，就用这盛京城第一美人，来给整个房子的人开荤。”
洛央怒急。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她就不信，不信这群人都不要命了……
“所有的局早就布置好了，你以为你现在跳进来就能赢了吗！你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娇娇弱弱不会武功的女人，就算都知道了又如何？洛央，我喜欢你你才是我的宝，我不喜欢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洛央忽然问道，“那枝百合，是你送给我的？”
所有正在靠近洛央的男人都愣了愣。
殿下心爱的女人啊，现在他们敢动手，只是殿下一时激动。
若是殿下当真心里还有这个女人的位置，今天所有敢动她的人，将来别说是从龙之功，
萧御一时没有做声。
而洛央，早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她飞速地看了一眼周围所有人，横下了心。
好女不吃眼前亏。
洛莹早就教会她的绕指柔化百炼钢的道理，她虽然不屑，却是一刻都不敢忘了。
“对不起……”洛央的眼眶发红，“我没有想到会伤你这般深。”
洛央急中生智，顺着已经几乎疯癫的萧御的话头说，“我知道，你如今有多恨我，就有多爱我，可我当时有什么法子，你当时为了你那么个已经不成人样的妹妹萧染柔，是怎么对我的？”
“……我就不能有气，我就不能有恨么？”
萧御狞笑着，“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留你的命么。”
“谢谢你的百合花，我一刻也没有忘了，在越国战场上，你曾经为我放在枕边的百合花。你若是真心想要我的命，当时就该杀了我，而不是留着这朵百合花，给我希望，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然后……奋不顾身来找你。”
萧御癫狂的情绪逐渐褪去。
“我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说什么。”
洛央心头暗松了口气。
“如今这般立场，我也没有法子，路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萧御。你与其现在这般折辱我，对不起我们往日的情分，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她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簌簌滚落，“就只当我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罢了……”
萧御笑了笑，“你真的以为，我还会上了你的当么？”
“杀了我吧。”夜风拂过，依兰花香更盛。
而洛央戴着的人皮假发早已经脱落，泪水模糊了她的脸蛋，冲洗干净了那假做皱纹的蛋清。
“你想死，我偏偏不让你死。”萧御冷笑道，“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家人如何死……”
洛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慌忙用双手捧住脸，笑声听起来就好像呜呜的哭泣声。
“何必那般折磨我！萧御，你恨我，我难道就不恨你么？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越国是怎么灭的么？为什么，所有的错，都要怪在我一个女儿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