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小节:独守荒冢孤苦翠儿,凡尘一梦姐妹情深
铜镜里,光怪陆离。在光阴之内,又在时光之外。
翠儿拿着篦子,有一下无一下的篦着灵杳儿的头发。灵杳儿则呆呆坐在窗前似活非活的样子。偶尔有那么一两天她也会慌慌张张的开口说上那么几句话:我的凤头钗呢?拿给我,我要我的凤头钗!
那会翠儿就会赶紧把凤头钗拿给她,心里乐开了花。可每每灵杳儿拿到凤头钗时只是扫了那么一下就又僵住了,脑袋往窗外望着,这么一看便是一天。
有时候翠儿好奇,就顺着灵杳儿的目光往外看,却发现外边除了光秃秃的假山和宫墙,也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翠儿站在灵杳儿身后陪她看着窗外:日头升起又落了,月亮圆了又缺了,大雁飞来又飞去了。
她觉得自己老了:证据是她间或总能找到几根白头发,这让她感到极其的懊恼和厌烦。可这正好又是她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灵杳儿望着窗外,她则站在身后,从披散着的头发里挑着白发。再后来她就像养成了习惯一般,不管有没有白头发可挑了,她都披散着头发嘴里嘟囔着一根、两根……
时间一久,翠儿便开始讨厌见人了,她讨厌别人看自己的惊悚目光。再后来她索性连送饭的丫头都不见了,饭菜只放到后门口外,她就从门缝里往外瞧,等丫头走远了她再出去提进来,吃完了再把碗筷放出去等人来收。
在这些年的光阴里,她常常听到一串急促赶来的脚步声。每每此时她就赶紧收了头发满怀期冀的跑到门那去听。而脚步声往往到了门口便停住了:男人靠着那门板堆坐,深深的叹息着。
在她听来,那声音就小姐手腕上的白玉手串,线断了,珠子跌落了一地。让人莫名的就觉的心疼和惋惜。
男人鲜有踏入,可凡事总有例外:这晚翠儿依旧扒在门那听,本以为他仍旧不会进来的,可门意外的却推开了,男人用了很大的力道,以至于那从外向里开的门,重重的撞到翠儿的脸上,让她鼻子鲜血直流。
“你出去”男人并未看她,只是醉醺醺而又踉跄的向小姐的床边走去。
翠儿关了门,用手潦草的抹了抹鼻子流下的鲜血,弄脏了整张脸。风里,她飘飘忽忽的,一如她的长发。
第二天她依旧在灵杳儿的身后挑白着头发,就听到角落里两个虫子说情话:公虫说‘你可真美’,另一只则乖张地说‘我可比不得你老婆’,‘提那臭婆娘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听到这翠儿紧忙搭了话: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一对儿恬不知耻也就算了,却当我是什么了?她脱了绣花鞋恶狠狠的就掷了过去。情话果然被打断了,她就抹着眼泪一头扎进小姐的怀里嚎啕起来。
那会,她觉得小姐摸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慰她一样。可当她抬头再看时,小姐还是一如往日那样看着窗外。她就抓起小姐的手温柔的摸着,而那手冰冰凉的。
夜里侍卫换班的时候,小姐已经躺下了。她则愣愣的坐在床畔,门外窸窸窣窣的,间或有声音传进来,她便来了兴致,蹑着走了过去,扒在门后偷听。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这里闹鬼啊!”
“可不敢瞎说”侍卫赶紧用手捂着说话的人的嘴。对方冲他眨眨眼睛示意明白了,他才松手。
“我也是听说的”那人又把原本很轻的声音往下压了压,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探探手手小心的往屋内指了指。
“胡说,这里住的可是教主夫人,再瞎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对方愣了愣又开口道:“你见过教主夫人?”。他生怕自己听错了又紧忙换了另一种方式问:“嗜血教教主夫人?”。
对方摇头。他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了,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了。
看对方摇头,他接着又说“前辈们说这里有个女鬼,总爱披散着头发,还偷偷在你身后笑……”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由于紧张害怕,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快别说了……”另一个人只觉得背脊发凉便连忙制止了他。
这时起风了,‘嗖嗖’的响声断断续续的,一片树叶刮到了那个侍卫脸上,他啊的一声浑身发抖。
外边的对话结束了。翠儿就又蹑着手脚,走了回去躺在小姐的身边,心里默念:女鬼,女鬼……忍不住想笑,又怕打扰到小姐,便捂着嘴咯咯咯的有一声无一声的笑起来。
门外
“你听”
“听什么”
他竖着耳朵:一串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若有若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畔。